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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好像察覺到了什麼,突然拽了拽我,叫我別再問了。我看齊方臉色確實不好看,但又不像是生氣,而是掛滿了無可奈何的表情。他拍著我說:“說出來怕你不信,我媽今年都快六十了,要按正常的年齡算,她生我,那純屬是老來得子。”我一下吃驚地過了頭,下巴險些都掉在地上。齊方接著說他們家有一種秘傳的駐顏術,練過了之後,活到八十也一點都不顯老。保持年輕還只能算是正常發揮,有一些人,甚至能改變自己原來的面貌。這種人會越長越好看,到後來,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齊方不再往下說,拉開他那間屋子的門。這屋從外邊看著挺簡陋的,裡邊卻鋪了地板吊了頂,裝修的頗為精緻。屋裡電腦電視全都有,不過最多的還是書。齊方搬了一張大墊子過來,鋪在地板上,讓我們席地而坐。他跟我和我哥說,見他大姨這事,還得要從長計議。他大姨現在住的大屋,是他們家族從前避禍時蓋的堡塢。那房子異常堅固不說,據說屋子裡還有很多的機關設計。他覺得我們下午最好先去一趟祠堂,看看那兒有沒有大屋最初的設計圖。另外,齊方他大姨自從兒子死了之後,已經好幾年都不見人了。家族裡誰都不知道她現在到底躲在大屋的哪個角落裡。我們必然得費大工夫把她找出來,同時還要費工夫對付大屋裡的白瘋子,這兩樣都不能含糊了。
我哥問白瘋子是誰?齊方搖了搖頭,說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文革的時候他們家裡受了衝擊,有一夥紅衛兵的武裝隊,叫囂著要把他們全族都滅了。於是乎齊家幾乎所有的人,都搬進了大屋去躲避紅衛兵。進去的時候他們帶了一批家奴,可是誰也沒料到,文革會持續了十年之久。後來躲避的時間太長了,主家便開始拿這些家奴當糧食。吃到最後就只剩下一個姓白的,靠著他自個生性機敏,硬是躲過了主家無數次的追殺。文革結束之後,避難的人紛紛離開大屋。這個姓白的卻沒有走,一直留在大屋裡,過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齊方小的時候,還聽說這個姓白的,曾經抓過幾個靠近大屋的小孩,剖開肚子把腸子拽出來吃了。就這麼傳來傳去,便有了白瘋子這一說。齊方說到底有沒有這個人還不確定,不過,咱們不得不防著點。
我哥點了點頭,又問,你從來沒看過院子裡那口井?齊方被我哥問得懵了,欲言又止地說:“看是看過,但是那裡頭……”他沒說完,支吾了半天,最後乾脆閉上嘴不吭氣了。我哥也沒有再追問下去,說時間還早,趁現在咱們可以休息一會兒。齊方突然想起來什麼,說你們歇著吧,我去找我媽說點事去。他起身走了之後,我便四仰八叉地躺在墊子上準備睡個午覺。我哥坐在我身邊,面對著一架子書。看著看著他也站了起來,走過去翻我們帶來的背包。從包里翻出繩子和手電,我哥拿著,便要出門。我問哥你幹嘛去,不是說了,趁這段時間歇一會兒嗎?我哥說他去看看外邊那口井,他總覺得,齊方好像很怕那口井。他說的這一點我也感覺到了,馬上就從地上跳起來,說那我也一塊去。我哥倒是沒說不行,把繩子給我,他拿著手電先去開門。
院子裡有鳥叫聲,門一開,鳥就驚飛了。我心說齊方由小到大肯定沒少欺負這兒的鳥,跟著我哥,一直走到老井邊上。井沿幾乎全都被植物蓋住了,下腳的地方都不好找。井口的青磚又滑溜的不行,我讓我哥小心著點,千萬別失足掉下去了。我哥趴在井口往下看了看,說井裡面太黑了,什麼都看不見。他讓我在上面拽著繩子,把他吊進井裡面去探一探。我想了想,說要不然還是我下去吧。我現在眼神比你好,而且你勁比我大,拽繩子也沒我那麼吃力。我哥不太放心,遲疑了好半天。我勸他說這井裡應該沒什麼害人的玩意,要不然的話,齊方應該早就發現了才是。
我們在這商量著,時間已經過去了一段。我哥大概是怕待會齊方回來阻止我們,終於還是答應了讓我下井。我抓著手電,由井口開始下降。這井應該早就幹了,進去以後,一點水汽都感覺不到。繩子一節一節往下放,我打亮手電,開始觀察四周圍的井壁。井壁不像外邊那麼植被茂盛,除了一些垂下來的藤蔓,其它什麼都沒長。這也難怪,井裡面見不到太陽,植物沒有陽光根本長不起來。看完了四周我再去看腳下,驀地發現,井底窩著一團白色的東西。我心裏面緊張,拿手電照下去。那團白色的東西竟然倏地一下沒影了,就好像從來沒出現過似得。難道那是什麼活物?是蛇或者是青蛙?蛇和青蛙有白顏色的嗎,而且動作還那麼快!
我壯了壯膽子,抓緊了手裡的手電筒,心想不管那是什麼,它要敢撲我,我就砸他丫的!正這麼想著,我已經到達了井底。我拽了拽繩子示意我哥停下,拿腳去試探下方是不是實土。我踩了幾下都沒什麼事,正要把雙腳都放下去,突然感覺頭頂上有水在往下滴,有兩滴還正好就滴在我腦門上。將手一摸,又涼又滑。放在手電筒下一照,那赫然竟是人血!我嚇得叫了一聲,一抬頭,便看見井壁上趴著一團白色的東西。那東西頭在下腳在上,一張慘白慘白的大臉,正和我面對著面地相互注視著。我腿都嚇軟了,整個人一退,忽又感覺腰上繩子一緊,把我向上提了起來。原來我哥在上邊聽見我叫喚,以為我碰上什麼事了,著急要把我拉上去。他這一拉,我和那團白色的東西,便從剛才的面對面瞬間變成了臉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