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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同說,我們周家的那條命,你不是還沒用完嗎。要能把剩下那部分找回來,就有辦法,把林逸從陰河裡面撈出來。他伸出手在我面前比劃,我暈的厲害,沒看清他比劃的是個什麼意思。比劃完之後周同接著話往下說:“能夠把兩種命格摻合在一起,這可不是一般人辦得到的事。你們家一直有個高人,非常非常高。是她讓你爸媽從我爸媽手裡拿走了那條命,後來也是她,叫你爸媽無論如何得收養林逸。林逸在你們家的那些年,一直是這個人用煉陰補陽的法子,幫他躲避勾魂燈的追捕。再後來林逸要離開你們家,這個人又教他用安神香維持魂魄不散。可以說從頭到尾,林逸都沒有逃出過這個人的算計。”我納悶地說你說的高人是誰,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想到了我那個活了一百幾十歲、快成仙了的祖奶奶。周同也說就是她,將兩種命格融合在我一個人身上,全都是祖奶奶在其中操辦。甚至連秦濟華都是她找來的,在儀式當中充當主祭。正是如此,我爸才會那麼感激秦濟華。
我說不能吧,秦叔叔不是一向存心要害我嗎?祖奶奶都快活成人精了,她會看不出來?周同搖頭說這他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祖奶奶施了大恩給我哥。她還讓我哥發毒誓,這一輩子不許對任何他們林家的人不利。整個話題繞了個大圈,終於又繞回到了我哥身上。周同最後說,既然這一切都在祖奶奶的掌握之中,那沒用完的那半條命,也一定就在她手上!祖奶奶死了有好幾年了,現在再要去追那半條命,難不成得到地底下去問她?我開始覺得周同的話不可理喻,後來想了想,又覺得祖奶奶也許另有安排。她人死了是沒錯,但有關那半條命的下落,卻還是能通過別的方式保留下來。會是什麼方式呢?想到這,我一眼便看到了周同拿在手裡的照片。
這張照片一出現,我就感覺不對勁。現在仔細琢磨起來,為什麼要在我爸陽壽消盡之後,拍下來這麼一張照片?還有就是拍照的人是誰,之後照片又是怎麼流入周家的?當初發照片給我哥讓他赴閻王宴的人,直到現在都還沒弄清楚是誰。圍繞在這張照片上的謎團實在是太多了,更顯得它極為重要。我劈手從周同那兒搶過來,問他:“這照片你是從哪兒弄來的?”周同說是在一幢房子裡找到的,他又問我還記不記得,老早以前,王大磊曾經帶我去躲過陰蠱。當時就是在那幢房子裡,我哥的魂魄不穩,肉身被周同占用過一段時間。我不可能忘了這段,對著周同點了點頭。但是我同樣記得,夾著這張照片的筆記本被我藏起來了。沒有其他人在場看見,要找到本子裡的照片可沒那麼容易。周同解釋起這段來倒是不費勁,說是他大伯先給他提了個點,然後他才去找的照片。和照片一起的確實還有個本子,裡面有幾段用秘文寫成的契。
契是陰陽文書的一種,和符差不多,只是一般不用於施法,而用作記述某些重要的證據。周同一提說本子裡寫的是契,我馬上就想到,那其中包含著什麼樣的信息。本子如今並不在周同這兒,他說反正他也看不懂,就把本子留給他大伯了。我叫他趕緊去要回來,而且要原封不動,不能缺張少頁。周同退後一步問我,你能看得懂那上面的秘文?我說我看不懂,我們這兒不是還有個王大磊嗎。周同聽完依然沒有走,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我被他看得發虛,忍不住問他:“你怎麼了這是?”周同晃了晃腦袋說:“你剛才說,你可能快要死了。如果你死了,無論是你用過的,還是只是和你沾邊的命格,都會一筆勾銷。到時候想要讓林逸回來,也就不可能了。所以,在林逸回來之前,你都必須要活著!”
我半夢半醒看見我哥時他讓我活著,現在周同也讓我活著。我非常認真地思考他們這個要求,完了點點頭示意周同,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活下去。周同沒有再說什麼,扭頭就去找本子去了。我又在草地上待了一會兒,眼看著大晴天裡飄過來一朵形狀怪異的雲。一想到頭頂上還套著個天譴,我就有點草木皆兵,趁那雲還沒到跟前,趕緊先找了個地方躲起來。醫院裡幾乎沒有沒人的地方,我漫無目的地晃了一圈,不知不覺又回到齊方跳樓的那間病房。病房門沒關,看進去一個人都沒有。地上的玻璃碎片已經清乾淨了,風從空蕩蕩的窗戶里不停地往裡灌。我突然想齊心上哪兒去了,最後一次見她,還是在急救室門口。她說齊方不是她害死的,然後就再沒有出現過。她走了?她又能去哪兒呢?
我憋著氣沒讓自己嘆出來,一天一夜沒睡再加上接二連三的打擊,我現在只想找地方躺下歇會兒。別的地兒沒有,就王大磊的病房旁邊,還有一張陪護床。我渾渾噩噩地往那兒走,中間有一段像喝醉酒似得斷了片。等我意識到的時候,人已經倒在陪護床上動不了了。隔著一扇窗戶能看見王大磊,護士剛進去給他掛上吊瓶。他眼睛裡誰也沒看,一臉了無生趣地靠在床頭上。我想進去跟他說我哥的事,試了一下,發現身上到處都疼。這一試沒過多會兒我就睡著了,還做了個相當清楚的夢。可等我醒來,夢裡面都經歷了些什麼,我卻一點都想不起來。牆上掛著表,離我睡過去,剛好過了一個鐘頭。王大磊不在病房裡,一個護士跟我說他有幾項指標低的厲害,送去做進一步檢查去了。那護士可能沒見過我這樣做陪護的,病人送去做檢查,我沒跟著去,還一個人在這呼呼大睡。所以也沒給我好臉看,一副不稀得搭理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