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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洞裡一陣沉默,我們三個人,全在那兒看地上的紙人。我看了一會兒以後抬起頭來,突然感覺周圍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一開始我還沒想明白,又過去一陣子,我才意識到剛才那亮光不見了。前邊的地洞不知何時又落入一片黑暗之中,憑我們手裡這點火,根本看不清楚還有多遠能到頭。我咦了一聲,心裡奇怪,邁開腿往前走了幾步。齊心在後邊問我幹什麼去?我轉過腦袋看著她說:“前邊那光怎麼不見了?”齊心已經是滿臉的困惑,此時更是好像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似得。她把散落下來的幾縷頭髮撩到耳朵後面,又問我說:“你說的是什麼光?”我納悶地說:“就是剛才你們停下來之前,前面出現的那一點亮光啊!我還以為快走到出口了,怎麼這一轉眼,那光就沒了?”我說我的,說完了齊心一搖頭,說她只看見地面上有紙人。至於前面有沒有亮光,她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心想難道是我看錯了,還想再問問我哥看見那道光沒有。我沒覺察我哥是什麼時候走到我跟前的,這會兒正要彎腰把地上的紙人撿起來。那十個紙人有斷腿的也有斷手的,要不就是身首分家被人撕成兩半的。我哥在裡面挑挑揀揀,最後選了其中較為完整的一個,夾在手指縫裡提溜了起來。他衝著紙人吹了一口氣,然後手一松,把它往空中拋了出去。我還以為那紙人借著我哥的一口氣能飛起來,卻沒想到它晃晃悠悠的,又落到了地面上。我哥說看來這十二神將是徹底毀了,頭一抬起來,這才問我說剛才是不是看見了光?我忙著點頭說是是是,齊心忙著在一旁說:“林大哥難道你也看見了?”我哥搖頭答說沒有,又說:“我們現在還沒走出離魂陣的範圍,也許是五感受到了陣法的影響,所以有些東西,我們才會看不見。林柒是我們這兒唯一不受影響的,他說看見過光,那就一定有光。”
聽了我哥的話我才相信我沒有看錯,接著問他道:“那光為什麼又沒了呢?”我哥說有可能這裡真的已經離出口很近了,而我剛才看見的,其實是外面枉死城內的熾焰火光。我哦了一聲,那座倒懸的枉死城,立馬便浮現在我的腦海里。城中的火光乍明乍暗,我們還在外面的時候,我就曾經把它誤認成是閃電。我哥跟我解釋完了這些,又帶頭繞過地上的那些紙人,繼續向前進發。我們帶進來的火這時候已經快燒完了,地洞裡的黑暗,如影隨形跟在我們後面。我默默地數著腳下的步子,數到第三十二步的時候,前邊的路突然就到頭了。地洞出口正對著一面土坡,外面有紅光閃現的時候,能看見坡上長滿了紅色的花。那花沒有葉子,花莖筆直,花色紅的都快滴出血來了。
我和齊心從來沒見過這種花,乍一看見,還都覺得十分新奇。結果繞過那土坡再一看,眼前所有能看得見的地方,全被一片血紅色的花海覆蓋著。那花朵長得極密,幾乎看不見一絲空隙。花瓣和花瓣之間相互牽繞,就好像彼此都認識似得。花莖底下的泥土也都是紅的,要不仔細看,還以為面前是一片血海。花海的正上方便是那座倒懸的枉死城,城裡各式各樣的泥瓦建築,全都低低地壓在我們頭頂上。由下往上看去,只見城中熾焰遍地,沒有一丁點的生氣。這裡的天空顯得尤其的重,向著遠處慢慢傾斜下來。到了天邊上,地上的花海與天上的枉死城,已經是泯然一體,相互交接在了一起。枉死城中翻滾的烈焰灼燒著遠處的花海,把整一條地平線都染成了艷紅色。
這副景象讓人無比震撼,但沒多會兒,我便感覺胸口壓抑,喘不過氣來。我看齊心好像也有同樣的感覺,正在用手不斷地拍著胸脯。她連帶著臉也憋紅了,置身在花海里,顯得格外好看。她自己倒沒這麼覺得,一邊喘氣一邊說:“這個地方……不是生人久留之地!”我哥看了看我們兩個,點頭說這裡的陰氣的確是太重了。可是王大磊應該就在這兒,咱們得抓緊時間,把他給找出來。我問我哥怎麼個找法?這地方這麼大,咱們是不是分頭行事?齊心一聽又跳出來反對我,說我們就三個人,分開來找,萬一要是其中一個人出了事,另外兩個人想去救都來不及。她既然不同意我的辦法,那就只好等著我哥想出個招來。我哥低下頭尋思了一陣,最後安排我和齊心相隔大約二十米,分兩路進入花海尋找王大磊。我哥跟在我們後面,主要負責觀察和警戒。萬一我和齊心走得太過分散,又或者是我們哪一個碰上了麻煩,我哥都能夠及時提醒我們,並且還能迅速地做出支援。這樣我們仨形式上雖然是分開的,但彼此卻都能夠照應上。
我覺得這個辦法不錯,齊心也沒說不好。於是便照我哥說的,分頭走進了那花片海當中。花海的高度剛好在一個人左右,齊心比我和我哥都矮一點,進去以後差點就看不著她人了。我還能勉強露出來半個腦袋,向左看是齊心,向後看則是我哥。我哥有可能踮了腳,冒出個頭沖我做了個手勢。我向他示意位置已經找好,接下來,便開始正式展開搜尋王大磊。我這四周圍都是花,鼻子裡卻聞不到一點香味。腳下的泥土鬆軟,每走一步都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剛開始那種缺氧的感覺,到後來非但沒有緩解,反而好像更強烈了。我邊走邊覺得腦袋疼,目力所及之處,全是清一色的紅。正當我準備爬上一個矮坡的時候,突然聽見我哥在後邊叫我。他好像是說齊心暈倒了,讓我向左走差不多四十米去看看她。他也正在往齊心那兒趕,說不定半路會先和我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