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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心接著又說,是白先生把真相告訴她和齊方的。白先生在大屋中留守了近三十年,當年那些家奴潛逃並藏匿於地下的事他都知道。他還知道他們接管了地下那一批屍軍,只是不曾料到,他們會用殺人掉包、取而代之的方式復仇。白先生年輕那會兒喜歡過齊長萱,所以當她走投無路時,除了寫信給江誠,也向白先生求了救。江誠那頭沒有回應,最後,反而是白先生收留了齊長萱,並且一直照顧她……齊心說的動了容,突然扭頭看著我。我問她怎麼這麼看我,聽她格外認真地問我說:“如果有一天我也走投無路了,你會怎麼做?”我想了想說那我肯定會站出來幫你,說完又糾正她,你不是齊長萱,別把自己往她身上套。齊心好像笑了一下,馬上又沉下語氣,長嘆了一聲。我想她一定是在擔心齊方,也不知道那小子知道自己的媽不是自己媽之後,會做出什麼事來。
今天老鍾出殯,我哥上午十點出去,到下午六點了還沒回來。我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得,幾次想衝進周氏去問問,都被齊心勸住了。她說那些人不全是站在我哥那邊的,不一定知道我哥的去向不說,要萬一使個什麼壞再把我們鎖在哪兒,到時候哭都來不及。眼看天就要黑了,我又想起,我還有一對鬼童子可以用,正要叫他們出來讓他們去找我哥,卻看見北偏西的夜空中,突然湧起一大片黑雲。那雲層極低,像山一樣朝著地面崩塌而下。黑雲之上,是一輪帶著血色的殘月。齊心唰地一下從坐著的長椅上站起來,低聲道:“不好,是百鬼夜行!”
百鬼夜行這個詞我只在書上看過,從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親眼看見。我指著那一大片墮地的黑雲問齊心:“那一團不會全都是鬼吧?”齊心面色凝重,回答我說不是。我剛要鬆一口氣,又聽她接著剛才的話說:“那裡面除了鬼,應該還有一些非常罕見的妖怪。只有妖鬼同行時才會出現這種景象,而且今天又正好是月破,邪氣上行,壓住了正氣。”她說的我冷汗都下來了,慌忙問她,為什麼會出現這所謂的百鬼夜行?齊心緩慢地轉過頭來,一雙眼睛裡飽含恐懼。她告訴我這種現象的發生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鬼門大開,陰陽之路再無阻礙。我聽她話里提到了鬼門,還心存僥倖地說:“這裡頭應該沒王大磊什麼事吧?我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和葛青待在一起呢,葛青說了,江誠找不到他們那兒去。”我在齊心的眼睛裡看不見光,只看見一腔的黑暗和絕望。終於她開口說:“照眼下的形勢來看,鬼門洞開,一定跟王大哥有關。有可能你走之後江誠就找到他了,而王大哥他現在很可能已經……”
齊心話說到一半,但其實我已經明白她的意思。我一下子覺得腿軟,屁股一沉,跌坐在公園長椅上。好半天我都說不出話來,心裡反覆在想,王大磊他怎麼可能就這麼沒了呢?齊心比我先冷靜下來,推過她那輛自行車,跟我說我們必須得去看看情況。鬼門已經打開了,他們的下一步計劃,一定是衝著林大哥去的!我抬起眼又看了看那片黑雲,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那個方向有個殯儀館!我哥今天是給老鍾出殯去了,出殯的地方,說不定就在那殯儀館裡。我急得跳起來就要跑,嘴裡說我要去找我哥,要去阻止江誠把我哥送進枉死城!齊心又把我攔下,說你這樣跑著去,還沒見到你哥你就先死了。俗話說百鬼夜行生人勿近,你跟我來,我們去找點東西蓋住身上的活人氣。
齊心推了自行車,讓我坐后座,拉著我到了最近的一家農貿市場。到地方直奔肉檔,花一百塊錢,從賣肉的手裡買了兩條圍裙。那圍裙上儘是油漬血漬,齊心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卻說這上面的煞氣還不夠。我又跟著她跑了幾家中藥鋪,照她口述的方子配了一副藥。時間緊迫藥也來不及熬,就讓藥店打成粉,我們一人一包吞服了。等這一切準備就緒,天也已經完全黑了。除那一輪血月還能看見外,那一大片的黑雲已然融入黑暗,看不清形態。我和齊心循著路往黑雲最初出現的方向去,我依稀記得,那兒是一片城中荒地。雖然距離市中心不遠,但卻沒有人住。一大片的空地上,建了一座垃圾處理廠、一座污水處理廠和一座火葬場。殯儀館就在火葬場裡,我們此行的目的,便是去那兒找我哥和鬼門。
離荒地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我察覺到路上起了霧。霧氣不濃但卻顯得很沉,氤氳漂浮在半空中。我是聽齊心說的,那霧裡全是野鬼。它們和我們走的是同一個方向,估計是久困人間無法脫身,趁著鬼門大開,要往地府里趕。我納悶說為什麼我看不見?齊心告訴我,那副藥封閉了我們身上的幾個竅門。也許因此阻斷了靈氣在軀殼中的流動,我那陰陽眼也便跟著失效了。齊心之所以能看見,是因為她精通行氣的法子。這一竅不通換一竅就是了,由此才能不受影響。這法子以後她可以教我,現在現學也來不及了。我們倆並肩而行,快到垃圾處理廠了,才重新看見燈光。面前便是一座高聳的垃圾山,四周圍臭氣熏天,更有成群的綠頭蒼蠅,徘徊在耳邊嗡鳴不止。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遇
齊心難受地捂住了鼻子,想要快步繞開眼前這堆垃圾山。我卻突然停下腳步不走了,仰起脖子逆著光,往垃圾堆的頂上看。齊心見我落在後面,又退回來問我看什麼呢?我指著一個方向問她:“那邊那個,是不是一架輪椅?”齊心看了看,僵硬地點了點頭。她說好像不只是輪椅,那上面還坐了一個人。我不等她說完,已經邁開步子往垃圾堆上爬。每爬一步我的心就往下沉一點,看清楚了,那確實是輪椅。輪椅上也確實有人,耷拉著腦袋,後頸處全是血。我以為那一定就是王大磊了,走著走著,淚水便模糊了視線。離著還有七八步遠的時候,我試探著叫了一聲王大磊。輪椅上那人沒有反應,借著光我看見,他渾身上下也全都是血,就跟穿了身紅衣服似得,明顯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