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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四下里轉了一圈,感到睡意全無,乾脆就靠著沙發坐到了地上。窗戶外面是大片的黑夜,估計也快天亮了,星星和月亮都已經看不見。我在心裡想著最近的事,如今基本上可以確定,周同和我哥壓根就是兩個人。周同在他六歲的時候和他父母一起死了,他的魂游存至今,還一直保持著兒童的狀態。而他的屍體則死而復生,活過來的那個就是我哥。我們家收養了我哥,之後又過了很久,才有了我。
第二十九章 出陰差
王大磊曾經告訴我,我哥和周家結怨,是因為他們懷疑他偷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王大磊還說那是一條命,二十幾年前,隨著周家的分裂,被周同的父母帶走了。順著這條邏輯往下推,那我哥的出現,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條命?周同的父母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選擇一死了之,又捨不得周同,於是便把這條命留給了他。這麼想也不對啊,周同的父母不想讓周同死,自殺的時候把他支開不就得了。他們這麼大費周章地消費掉這一條命,難道是為了防止以周家二叔為首的一夥,再把這條命搶回去?到最後周同還是死了,這又是否在周同父母的預期之內?
我托著腮幫子,不一會兒天就亮了。我哥那屋門先打開,他出來看見我坐那兒,愣了一陣,問怎麼起得這麼早。我說我睡不著,隨便洗了把臉,下樓去買早飯。回來的時候齊方也起了,三個人坐一桌,合計了一下今天的安排。我堅持要帶我哥回醫院去複查,齊方說他想出去找份工作。劉師傅死了以後我哥公司正好空出一個位置,我哥於是讓齊方過去看看。我說劉師傅不是司機嗎,他那活,齊方能幹得了?齊方自己倒是挺願意去看看,說要是有工錢的話,就可以抵扣這兒的房租。王大磊遲一點過來,我哥便把這事交給他去安排。
那幾天一切都很平靜,周家那頭也一直沒有新動作。我哥說事出蹊蹺,他們大概也需要一些時間,去反應和消化明溪的事。我其實挺想跟我哥說道說道周芸的,從她對我哥的關心可以看出來,她多少對他動了真情。話到嘴邊卻還是沒能說出來,我又想起周芸拿走了我哥的收養證,說是拿回去測指紋。測試結果這會兒已經出來了吧,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收穫。周家所有人都在盯著我哥當前的舉動,獨獨周芸一個,往前去翻二十幾年前的舊帳。她是不是也已經知道周家那條命早就丟了,那她為什麼不說出來,解除我哥的嫌疑?齊方這幾天一直跟著王大磊,居然很快就被他接到了一單生意。不過生意的內容跟代銷沒啥關係,而是他們常說的,涉及到死人的陰活。齊方原本打算自己去,我哥不放心,讓王大磊跟著。王大磊又問我想不想去看看,說是趁這個機會,教我一些求生的法子。我當然樂意,去的地方也不遠,估計一兩天就能回來。
本來一直是晴天,出發那天突然下了陣雨。我們到長途汽車站坐車,路上只覺得一雨成秋,馬上身上穿的衣服就不夠了。還好車裡有暖氣,顛簸著顛簸著,我就給睡著了,再醒來已經是在一百多公里以外的加油站,王大磊在不遠處抽著煙。一個工作人員上去提醒他,這兒不能見明火。王大磊哎了一聲,趕緊抽完最後兩口,然後滅了菸頭。我沒看見齊方,下車才發現,他站在車另一邊,仔細地看著加油表上的數字。我問他這有什麼好看的,齊方目不斜視,問我知不知道電腦的基本運行軌則是二進位。由0和1構成運算模式的基礎,再從中衍生出龐大而又複雜的程式和結構。
我點頭說我知道啊,你還沒說這個有什麼好看的。齊方答說現實世界的構成也差不多是這樣,以數字為基礎,組合而成實體的物質和非實體的精神。風水也等同於數字的排布,如果這兒的風水壞了,那在數字上就一定會有所體現。他終於扭過頭來看著我說:“我在看油表跳的正不正常,他們有沒有在油機流速上做手腳。”我一下傻眼了,聽他說了一大堆理論,居然最後得出這麼個結論。我說那你在這看著我去上廁所去,不等他回答,就一轉身走了。
我在廁所點了一支煙,還沒抽上兩口,忽然聽見外面傳來爭執聲。出去一看,只見油站的幾個工作人員,正圍著齊方指指點點罵個不停。他們說的是方言,我也聽不懂到底在罵什麼。齊方時不時會回一句嘴,厲聲說你們就是動了手腳!這一箱不過加了百來升油,跳表怎麼可能跳出一千多塊錢來?他正說著,其中一個工作人員突然上去揪住了他的領子。看架勢對方不過是想壓住他的威風,齊方卻誤以為,這是要動手的節奏。他一把抓住對方的虎口反擰過去,等他站立不穩,再在膝窩上加上一腳。那人慘叫一聲,膝蓋一軟,當場跪在齊方面前。其他人一看全傻了,剛才罵罵咧咧的氣勢更是一掃而空。這時候油站經理出來,一張長臉垮得跟哭喪似得,他繞開齊方直衝客車司機,嘴裡大聲嚷嚷著:你們走!快走!不要在這裡搗亂!
我看見司機露出個為難的表情,想必他也不想弄出這樣的事來,於是過去叫上王大磊一塊,先把齊方弄上車,不讓他繼續攪合。那些個工作人員一個個都沒敢攔我們,接著,看熱鬧的乘客也陸陸續續上了車。司機趕緊發動車子奔上高速,開出一段以後才跟我們說,在這兒加油一直是這樣,少則虧個三五百,多的時候,虧幾千塊錢的都有。我說那你們知道這樣,怎麼還在這兒加?司機嘆了口氣說沒辦法,這個油站和前面的收費站是同一個老闆,你要不在他這加油,到了前面他們就扣車不讓過。王大磊在一旁笑著說,看來這個老闆有政府背景啊。司機一個勁地點頭,說好像是個副市長還是什麼,總之此地民風彪悍,地方保護又很嚴重。像這位小哥這麼仗義的人,到了這邊要想管不平事,那簡直管都管不過來。他最後叮囑我們進城以後自己要小心,別讓人抓著把柄,找我們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