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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老人的描述,我哥開始覺得他挖到的這個東西,應該是屬於旱魃一類的玩意。只是在新疆土地荒漠屬於常態,我哥也沒辦法判斷,老人說的這些,到底是自然的氣候變化,還是真的是由這種地底下的怪物引出的異變。他們一人喝了一碗酸奶,又聽老人接著說道:“樓蘭你知不知道,高昌你知不知道?這些地方統統的沒有了,就是因為他們的地下,布滿了魔鬼的種子!魔風吹過來,所有一切,全都變成了沙子!”我哥沒想到,這東西的來歷,還能跟古代文明的消失掛上鉤。再一細想,才漸漸弄明白,這所謂的魔鬼種子,應該是地脈衰敗、地氣不通時,從地下長出的類似於瘤子一樣的東西。當年的樓蘭高昌、姑師交河等等的古城,都是因為受到了地脈衰敗的影響,才逐漸消亡於沙漠之中的。又因為同時期當地出土過這種奇怪的東西,便有了傳說認為,是這種東西引起了古城的消亡。
我問我哥,那後來呢,你是怎麼處置那個東西的?我哥說他聽了賣羊老人的話,把那個東西送到了附近的清真寺。至於寺里的阿訇是怎麼處置的,並沒有人向他透露過。我哥說到這停了下來,像是感到累,也走到床邊坐下。齊方摸著下巴說,事情不會就這麼結束了吧?那賣羊老頭不是讓你離開那個地方嗎,你留下沒走,難道沒再出點什麼事?我用手肘去捅齊方,說你他媽會不會說話啊,哪有你這樣盼著我哥出事的!齊方撇著嘴,還說要不出事,那就不是你們哥倆了。
我哥接著齊方的話說,出事是在一年以後。也就是他在新疆待的第三年,開春時節,他們那接連颳了好幾場黑風。黑風就是黑色的沙塵暴,破壞性非常強。要是在開闊的野地里遇上,人和牲口,都有可能被沙子活埋掉!那時候我哥種的防沙林已經初見規模,寬度接近十米。可是樹苗都還沒長起來,平均高度,也就只有五六米。這樣的林帶被黑風一刮,半數以上的樹苗都被風沙給打折了……
黑風雖然可怕,但按理來說,我哥的窩棚應該扛得住風才對。可就在某個起風的夜裡,窩棚的整個頂梁,竟突然垮塌下來。當時我哥正睡在窩棚里,整個人頃刻間便被活埋了一半。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想從廢墟中爬出來,奈何風沙太大了,才幾分鐘的功夫,蓋在我哥身上的黃沙,就又厚了好幾公分。就在我哥命懸一線的時候,他突然看見在他面前不遠處,一條巨大的黑影正趴在那條垮塌的橫樑上。那黑影比周遭的黑風還要黑,我哥被沙子迷了眼睛,根本就看不清楚那是個什麼東西。他只能下意識地判斷,是那條黑影壓垮了房梁。而它現在趴在這不走,則是為了要親眼看著我哥被活埋。
我哥的大半個身子連同右手全都被廢墟壓著,動彈不得,能反抗的,就只剩一隻左手。他還不知道那黑影是什麼來歷,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激怒它。雙方僵持了有一刻鐘,風沙越來越大,已經幾乎埋到了我哥脖子上。我哥嗆得咳嗽起來,突然看見那黑影,迎著風沙挪動了半步。我哥沒看清它是怎麼挪動的,只覺得一瞬間,那黑影便離自己更近了。它的輪廓也稍微能看清楚了,是一個和小牛犢子體型相仿的巨型蟾蜍。蟾蜍背上鼓著一個一個拳頭大小的毒囊,兩個眼睛溜圓,大嘴微張,垂掛著半條氈子似得舌頭。
我哥內心無比驚訝,但還是強作鎮定,在心裡琢磨這個東西是從哪兒來的。那魔鬼種子他已經交給清真寺了,難不成這就是它,從寺廟裡逃了出來,特意回到這兒來報復我哥?可這才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這隻蟾蜍的體型,也變化的有點忒大了!我哥一咬牙止住咳嗽,吃了一嘴的沙子,和著唾沫一起咽進肚子裡。那巨型蟾蜍一聽沒聲音了,也停了下來,還像剛開始那樣,動也不動地匍匐於原地。我哥突然就明白過來,這東西雖然長了一雙大眼睛,但其實眼神並不好使。它大概只能聽見聲音,可周圍風沙呼嘯,聲音這麼大,它又為什麼全無反應,而只對我哥的咳嗽感興趣?
我哥轉念一想,咳嗽的時候,他嘴裡吐出了大量的生氣。會不會那蟾蜍只對人的生氣感興趣,因此,才有了剛才那種反應。我哥試著喘了兩下,果然見那蟾蜍迎著風,又上前了半步。它巨大的身子擋在下風處,光是一張嘴,就比我哥的腰還要粗。眼下這既然是個逐人生氣的怪物,那我哥倒是知道該如何對付。他面前不遠處趴著一面搪瓷臉盆,盆底被壓得變了形,凹下去一塊。那凹下去的地方,剛好是個人腦袋的形狀。我哥憋著氣把臉盆拖過來,像戴安全帽一樣,扣在了自己頭上。他又找了一截木刺抓在手裡,隨即,張開嘴大口的呼氣。他這一舉動,引得那巨型蟾蜍一躍而上,大嘴張開一條縫,甩出一條巨大的舌頭,旋風般卷向我哥露在外面的頭和肩!
我哥等的就是這個,單手護住頸椎。蟾蜍的大舌頭裹住了我哥的腦袋,接著一用力,竟把我哥從廢墟沙堆里整個拔了出來!它想就此把我哥吞下去,奈何我哥個頭太長,巨型蟾蜍用盡了全力,也只把他吞進去一半。我哥的兩條腿和一個屁股都還沒吃到嘴裡,這些全是有肉的地方,那蟾蜍根本就捨不得鬆口。它蠕動著嘴唇試著要把我哥咽進去,就在此時,我哥順勢便將手中的木刺,刺進了蟾蜍的喉嚨里。他這招也真是夠損的了,蟾蜍喉嚨受創,下意識地便把他吐了出來。我哥抹了一把臉上的蟾蜍唾沫,撒開兩條腿,拼命地往防風林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