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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變得無事可做,發了一陣呆,又站起來走了走。現在我唯一要關心的是保證自己能活下去,抬頭看著醫院裡慘白的過道燈,我開始思考老天爺究竟會用什麼方式幹掉我?地震?火災?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天災人禍?我暗自決定這段時間儘量少和人接觸,就以王大磊的病房為中心,走也不走的太遠。剛想到這,我腦子裡忽然嗡的一聲。那感覺就像是誰趁我不注意,在我頭頂上開了個洞。開這個洞並沒有多疼,只是過後,我忽就覺得渾身發冷。我身上沒穿厚衣服,這時候,也已經入了秋了。所以我以為冷是天氣引起的,卻沒有想到半個鐘頭之後,我不只感覺冷,還感覺身子發麻。一股奇怪的酥麻感從腰眼當中蔓延出來,不一會兒便爬遍了我全身。
我心裡叫了聲糟,跑到衛生間,脫了上衣往鏡子裡照。經過之前一天一夜的惡戰,我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後背傷的尤其重,有蟲咬有擦傷,左邊肋骨下邊,還有一塊巴掌大小的淤青。但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我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一塊膿斑。我擰著腦袋沒法看的太清楚,反手去摸,發現那塊膿斑是從肉裡邊爛出來的。創口有點疼,卻又疼得不厲害。流出來的膿血顏色很淺,看起來跟雞蛋清差不多。我頓時有點慌了,心說這難不成就是那天譴應驗了?我仔細想想又覺得哪兒不對,那個正在流膿的創口,怎麼好像是昨晚上闖斗屍大陣的時候留下的?我還記得當時有人在我腰上捅了一下,然後成群的屍蠱才集結飛撲到我身上。這個創口應該就是那會兒形成的,現在變成這樣,說不定是中了什麼毒!
第一百八十章 消散的陽魄
我慢慢冷靜下來,告訴自己這是在醫院。所以不管出了什麼事,我都不會那麼容易死。只要走出去這個門,外面就有成堆的醫生護士。管它是中毒還是受傷,他們總會想出辦法來救我。這麼想著我也就不慌了,吸了一口氣,重新把衣服套上。我又在水龍頭前把手洗了,這才去開洗手間的門。門把手有點滑,第一下,我沒能把門擰開。接著我又擰了第二下,沒想到這時候突然身子一垮,我就像一灘爛泥似的摔在了門底下。我摔得自個都懵了,過了好半天才意識到,我的右腿在抽筋。從大腿根往下,整條腿都快抽成一團了。那情形光看著就叫人揪心,可我身上,卻一丁點疼的感覺也沒有。我抱著腿吃驚不已,心說這難道也是中毒的反應?我中的究竟是什麼毒,一開始發麻,現在居然連疼痛感都沒了!
我想事情比我預料的要糟,又想待會出去要掛個什麼號替我診斷這毒。一直到我把內科外科骨科神經科全都數了一遍,我那條右腿才終於能夠撐著我的身子站起來。我從衛生間推門出去,正好,王大磊也做完檢查回來了。一個護工推著他往病房走,我就在他要經過的地方,叫了一聲王大磊。王大磊沒看我,靜靜地躺在擔架床上,身子旁邊擠著個碩大的氧氣包。我愣了愣心裡奇怪,王大磊怎麼不理我?他知道我命不久矣,就連搭理我都懶得搭理了?王大磊不是這樣的人,剛才我聽護士說,他有幾項指標低的厲害。我又想他肯定是身上不舒服,沒有精神,所以就算是轉動眼珠子看我一下都覺得困難。我一顆心隨即懸了起來,準備跟上擔架床,去問問醫生王大磊的情況怎麼樣。可我這才邁開腿,就發現自己走不了了。剛剛抽成一團的右腿還好端端地支楞著,這回,換成是左腿抽抽。大腿和小腿拗出個離奇的角度來,我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嘴裡嘶嘶地抽冷氣,叫著說快來人啊,幫我看看這是怎麼回事!我叫了三四聲,期間有不下十個人從我身邊走過去。他們全都沒看我,目不斜視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我這麼大個人癱在地上,人來人往的卻沒人管我。這事想想就不對勁,我心裡頭起疑,想到底是我出了問題,還是周圍那些看不到我的人出了問題?周圍人多,不可能一下子一堆人一起出問題。這麼說來,問題還是出在我身上。我抱著腿,從腳後跟一路往上看。一直看到脖子底下胸口那塊,都沒看出有什麼異常。別人不搭理我,像是沒看見一樣。難道說我靈魂出竅了,離開了肉身,所以才看不見?我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也不管左腿還在抽抽,掙扎著單腿站起來。離我不遠有一張桌子,我蹭過去,拿大腿根往桌子上撞。我只想試試看肉身還在不在,所以也沒用多大勁。我那大腿根在桌子邊上硌了一下,既沒有陷進桌子裡去,也沒有就此消失不見。這就證明我的實體還在,既然在,為什麼其他人看不見?會不會從此以後都沒人看得見我了,那我存在或是不存在,又有什麼兩樣?
我心裡一哆嗦,終於腿不抽了,能靠兩條腿走路了。當下我就往王大磊病房裡鑽,心說今兒個這事,無論如何得讓王大磊注意到我在這兒!我進去的時候,王大磊的主治醫生正好出來,我和他擦肩而過,聽見他哎了一聲。然後我的一條胳膊就被他給拽住了,整個人一趔趄,跟他一塊退到了病房門口。那醫生嘖巴嘖巴嘴瞧著我看,一開口就問我:“你到哪兒去了?”我聽完一陣發懵,指著自己問那醫生:“你在跟我說話,你能看得見我?”醫生撒開我的胳膊,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我說:“多新鮮啊,你這麼大個人我看不見!”我不由得更懵了,剛才還沒人理我來著,現在怎麼情況又變了?不過看得見總比看不見要好,我緊趕著又想問那醫生,王大磊情況怎麼樣。可還沒等我問出口,醫生的眼神忽就變了。他莫名其妙地揉自己的後腦勺,又莫名其妙地說:“我在這兒幹嘛呢……”接著他頭也不回就走了,期間再沒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