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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畔有乾柴燃燒時的獨特爆裂聲響,暫時失明的雙眼雖然看不見溫暖火光, 氣流卻將火堆的熱度帶了過來。

    暖意融融。

    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消毒水味, 比先前處理掌心傷口時還要濃重上幾分, 言小腿上的灼傷創口已不再感到灼痛,在藥劑作用下還隱隱透著點清涼, 他大腿外側的傷也差不多處理好了,僅差最後一步的上繃帶包紮。

    只要分神注意一下周圍環境, 留心一下自己身上的種種細節變化,言就能輕而易舉的推測出眼下這情形是如何發生——他大腿內側還有著一道等待處理的傷口,那隻關節分明的手正虛按在創面周圍, 指尖還夾有沾了藥水的藥用棉, 顯然是在為他處理傷。

    然而,對於一隻剛從睡夢中被強制喚醒,接著就發現自己正疑似在遭遇蟲生第一次非禮的雌蟲來說,他身體反應快於大腦, 第一反應是合攏腿, 要將那隻“冒犯”的爪子給擠出去。

    從驚覺情形不對身體僵硬到做出應對反應, 整個過程耗費的時間大約不到半循環分, 言的反射神經已稱得上靈敏,應對速度足夠快。

    但那隻“罪惡之爪”的主蟲比他更快。  

    齊斐的手就搭在言腿上,他沒料到對方會忽然醒來, 在目睹雌蟲臉上露出的驚愕神色後也愣了愣,隨即,他便感到掌下原本放鬆的肌肉繃緊了。

    在言成功合上雙腿前, 齊斐長臂一伸,眼疾手快地摁住了言的腿,他調整了下自己姿勢,一條長腿壓入雌蟲膝蓋間,正頂在言兩邊膝蓋內側,他用自己的腿強行作了“固定器”,以免他還沒弄清狀況的病患自顧自合上腿,讓他剛做好清理的傷口又一次慘遭撞擊與摩擦。

    位於言大腿內側的那道傷口比外側傷口更重,那裡像是被某種帶有倒刺的尖銳物給結實劃了一道,傷口周圍的皮肉翻捲起來,損壞的衣物殘片還與傷口黏連在一起,傷口深處嵌著不少細碎顆粒。

    齊斐清理這一道傷口時全程眉心緊鎖,他面沉如水,眼裡像壓著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暴,那些激流波濤都潛藏在乍看十分平靜的海面下,只有黑沉沉的下方海層知曉它們是怎樣湍急迅猛。

    這一刻的齊同志可謂是氣場全開,那張“反派專業戶”臉的功力被全權發揮了出來,他周身繞著股凌厲氣勢,能叫此時看見他的大多數對象本能退避,躲到他的氣場壓制範圍外。

    只可惜,整個研究基地內僅有的觀眾先前正沉睡著,而這位“觀眾”就算是醒過來,也看不見氣場全開的齊斐。  

    也不知道該說言是耐受力強,還是該說他側重點奇特。

    言沒有為傷口處理時不可規避的疼痛感醒來,也沒有為待在齊斐的氣場籠罩範圍內而警覺醒來,他甚至還對齊斐適應良好,用一頭亂毛頂著齊斐的手掌,在齊斐身旁非常放心的熟睡。

    他只為自己在睡夢裡忽然消失的褲子醒了過來。

    因為膝蓋間被強制壓入的那條腿,言更加認定“不速之客”是準備要對自己做些“冒犯”行動,他電光火石間想起了自己入睡前擺在身前的電子磁卡與徽章,心下頓時篤定,猜對方一定是看見了那些沒來得及收起的“證物”,明白他已經知道了對方真實身份,所以對方放棄了繼續走先前的“親和路線”,決定對他進行一番羞辱。

    羞辱並不能修補已經豁了口的圈套,沒有多大實際效用,原先定好的計劃在身份告破後只能宣告作廢,必須更換另一套方案進行。

    不過它可以讓先前昧著真心照顧敵蟲的對象出出氣。

    齊斐什麼都來不及解釋,他的一句“你聽我說”才說出一個“你”,就遭到了不願對“羞辱”坐以待斃的言的反抗。  

    雌蟲反抗意志十分強烈,帶傷的身體卻拖了反抗信念的後腿。

    齊斐捉住直朝自己門面襲來的蟲爪,儘可能降低對傷口的牽拉,他以健全的體魄兼武力值鎮壓住言的反抗,將雌蟲在掙扎中掀至一旁的外套和毛毯勾了回來,把它們重新蓋到了言身上。

    “你誤會了。”勾回外套毛毯並將其蓋回傷員身上這一系列動作都是單手完成,齊斐注意到了言仍未放棄抵抗,那鋒利到足以切割金屬的爪子尖伸展在外,看起來隨時準備著要給他來上一爪。

    他單手抓著言的雙腕,為掌心下幾乎摸不到點肉的腕骨再次皺起眉。

    雙手被制,雙腿被迫分開,看不見的高大對象凌駕於身體上方,多半是正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自己。

    言認為自己對於那句“你誤會了”應該是抱以十二萬分的不信,可他難以置信的發現,他的抵抗意志竟然在聽了那一句話後出現瓦解跡象,他無法自控的感到平靜,就像有隻無形的手在強行提高他的信任數值,催促著他對對方的話語回以相信。

    身體無法自控尚且可以忍耐,只需伺機而動,總能等到逃脫桎梏的時機,可要是連思維都不受自我控制,精神被他者侵蝕操縱,那便太過可怖,只想想就毛骨悚然。  

    言無法判斷自己是不是遭到了思維侵蝕,他更不明白對方是如何做到了這點,那莫名而起的信任感起先只是讓他疑惑,在深入思考後卻讓他難以抑制的恐懼起來。

    齊斐這時與言之間距離極近,他能輕易捕捉到對方身上的每一點微小變化,他看著言神情慢慢平靜,手下傳來的反抗力道逐漸微弱,他估摸著言這時候應該是更能聽進去解釋了,便準備繼續開口——

    然後他發現雌蟲的身體突兀的輕微顫抖起來。

    齊斐迅速放開對言的一切桎梏:“是不是牽拉到了傷口?”

    言循著聲音,無聲“看”向齊斐。

    他有一團糾纏在一起的疑問想要問問齊斐,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安置地內一時有些沉默,齊斐半晌後再次開口,他竭力放溫和了語調:“剛才只是在處理傷口,我沒想過要做其他事情。”

    末了,齊斐看了看雌蟲還在小幅度發抖的身體,他像哄貝餘一樣補上一句:“別怕。”

    言拉了拉裹在身上的毛毯,他這會終於感知到了腿上新增的繃帶觸感,順著那新增的繃帶,他摸到了已被包紮好的兩處傷口,接著,他的手又回到剛醒來時驚覺被“冒犯”的部位,發現那處的傷口明顯已被做好清潔。  

    “不速之客”沒有說謊。

    意識到真的是自己誤會了,對方先前真的只是在為自己處理傷口後,言回想起自己激烈反抗的種種行為,登時感到羞愧難當,那從心底乍然而起的羞愧浪潮吞沒了方才的恐懼,讓他的注意力被良好轉移。

    說不出感謝,說不出疑問,也說不出誤會了他者後的道歉。

    言不知道“不速之客”是否還呆在先前的位置上,不知道對方是否還看著他,他想要把自己縮成球埋起來般裹緊了毯子,面朝對方先前位置,開合著雙唇無聲道歉。

    【對不起。】

    “沒關係。”齊斐看見了言的歉意,他半蹲在對方身前,輕輕拍了下對方肩膀,隨即又按了下言的膝蓋,“別合上,這裡的傷口還外翻著,我現在給你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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