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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後,他的“傻白甜”被有心蟲發現並相中,成為了一桿只需要好聲好氣忽悠一下,就能指哪打哪的槍。
愚蠢、自大、缺乏是非曲直的分辨力,幫親不幫理。
可就是這樣的一隻蟲,究根究底,居然也不是完全沒有可取之處。
戴少爺分不清他蟲的真情假意,卻意外的挺重感情。
“伯樂”柯曼當年贈送的“Z系列初代”早已經成為一台舊機器,它的後代也已“六代同堂”,其餘諸如通訊端之類的電子設備,戴光都已經換了幾輪,唯獨這台已過時許久的終端他還保留著。
因為認為這台終端意義非凡,是自己和柯曼的友誼見證,戴光這些年只定期把終端送去更換廢舊零件,做機體養護,一直沒捨得整機換新。他那台終端被專蟲帶到左卅面前時,上面的塗裝都還是新補過的,看得出來機主對其十分愛惜。
也是託了戴光如此愛惜這台終端的福,這條線索才沒有因為終端更換報廢而中斷。只是戴少爺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他小心翼翼珍惜著的“友情見證”其實只是個幌子,它存在於台前,護著躲在幕後另一台一模一樣的終端,還遮擋著一雙暗中窺探的眼睛。
“等等,站住!”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內容,戴光睜大了眼睛,在上門取走終端的專員準備離開時奮力追趕幾步,大聲說,“什麼叫做‘我的名下同時註冊有兩台相同的終端’?”
受左卅調遣的蟲員聞聲停住腳步,轉身不知是厭煩還是憐憫地掃了戴光一眼,語氣倒還是客氣的:“就如同您所聽見的那樣,您的帳戶曾在兩台完全一致的終端上登錄,並先後對它們進行了激活,那台暫時下落不明的終端已被證實曾用於違規複製、非法監控等行為,由於目前無法確認您在本案中的角色性質,還請您近期保持通訊暢通,我們還會再與您聯絡。”
說完這話,趕著去辦理下一樁事務的專員就匆匆離開了。
戴光只能眼睜睜看著專員攜著終端跳上飛行器,沒法追過去繼續追問下去——他左手手腕上戴著一個不可取下的腕帶式監視器,是他在家服役期間必須佩帶的物品,只要他一靠近大門,腕帶就會發出警告,讓他在一循環分內退回自己的“禁足區”。
就這麼在原地呆然站了小半會,戴光感到眼睛有一點刺痛,才發覺自己是視線下意識的追著飛行器走,而眼下飛行器早已升入空行軌道,再看不見,他盯著正午的陽光看了半晌,雙目被日光灼的乾澀發癢。
太陽明明正好,陽光照在身上也是溫暖如春,戴光卻猛地打了個哆嗦,他不再傻站在原地,扭頭就朝屋裡沖,三步並兩步地跑回自己房間,掏出終端給柯曼發去通訊申請。
這是道註定將無蟲接聽的通訊。
在執法方接到上級調令,趕去以“涉嫌違規複製終端,惡意監控他蟲生活”的名義將柯曼控制起來之前,另一道指控搶先一步落在了柯曼身上。
戴光給柯曼發去通訊申請之時,柯少爺的所有通訊設備都已經轉移到了詢查小組的詢查長手上。
他受到了正在接受調查的葛南雌君的檢舉。
自被雄蟲保護協會帶走調查起,葛南那涉嫌謀害雄主的雌君就像個被嚴密焊接成蟲形的罐頭,任憑詢查組怎樣輪番上陣,都沒把他的嘴撬開半分。直至戴光名下連結有兩台相同終端的消息被遞交詢查組這處,詢查長拿“你們耍的所有小花招都已經被發現了”去詐他,注意到他在聽到對方提及“兩台終端”時眼神微微一變,一直低垂著的腦袋也抬了起來。
詢查長見勢頭不錯,立即乘勝追擊,他聲音一緩,多出了幾分鼓勵:“如果你是受到他蟲脅迫,被他蟲拿捏住了把柄,不得已才做出監視雄主的行為,那麼只要你配合詢查工作,積極指證幕後主使,對於你的量刑會從輕考慮。方才你也已經聽見了,我們目前掌握的消息已更加完整,一旦信息進入整合檢索流程,躲在幕後的對象會即刻被揪出,到時候,你若是再想主動指認對方來減刑,就已經晚了。現在是你最後一次決定是否要指認幕後主使的機會——你是在誰的指使下做出的惡意監控行為?”
亞雌面上似是划過了一絲掙扎,他與詢查長四目相對了半晌,詢查長耐心等候片刻,終於在他眼中看見了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一點閃爍著的決心。
這些天裡清減不少,最小號的關押服穿在身上也顯空蕩的亞雌輕聲說:“是柯曼少爺。”
通過某些消息途徑獲悉了言和戴家之間的結怨淵源,也知道葛南的兄長葛東在這場糾葛里成為了炮灰,柯曼在葛南剛為了兄長趕到中央主城,想弄清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時,就提前派蟲接觸了他。
柯曼是做著要把葛南牢牢控制在手心裡,日後培養成一把上可牽動戴家,下可咬言一口的“雙刃劍”的打算。
他小心把葛南拉進自己的掌控區,遊說戴光出面去和對方打交道,向自偏遠地區而來,消息渠道有限的葛南不斷灌輸顛倒黑白的信息,還極富善意的慷慨向對方提供了住處,並讓戴光介紹旁支表親給葛南認識,一番連勸帶哄,就這麼讓為兄長而來的葛南安心在中央主城裡扎了根。
“複製終端,利用戴少爺的帳號同時激活兩台終端,開設附屬權限帳戶給葛南使用,這些都是柯曼少爺的主意。”
亞雌一五一十坦白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包括柯曼是怎樣在戴光面前施了障眼法,不動聲色調換兩台終端,在權限開啟後又將終端換了回來,以及對方是如何與他聯繫,向他發布指令,讓他協助房屋安全系統的監視管理。
他曝出來的每一條內容都性質嚴峻,超出了詢查長的受理權限,詢查長面沉如水的聽完他的供詞,沖記錄員微微一頷首,已錄製好立體影像資料的記錄員收到指令,當即把這份重要登記標記為A級的記錄傳送給上級。
這份影像資料與戴光的發言整理一併傳到了左卅手裡,左卅在又對其做了一番整合梳理後,將它們全發到了齊斐的終端上。
“……這就是我們目前掌握的所有信息。”齊斐結束了這個稍顯漫長的“睡前故事”,伸手替言將唇邊不慎沾上的一點點心碎抹去,“柯曼的庭審被特許提前到兩天後開庭,出庭名單今晚就將擬定出來,不出意外的話,我們當天需要去旁聽。”
言完全沒發現自己竟然吃“漏嘴”了,他在齊斐的手指挨上唇邊時一陣窘迫,但當雄蟲黏上點心碎的指尖切實映入眼時,這份窘迫迅速被另一種情感壓了下去,他“窘中生智”,一低頭,飛快把齊斐本準備抽紙巾擦去的點心渣舔走了。
“不能浪費。”
蟲長官很是正經的說著——即使他正很不正經的叼著心上情蟲的手指尖。
齊斐輕輕移動了一下自己被雌蟲叼著的手指,感受著小心翼翼搭在手指尖上的那條“蟲舌頭”,無聲露了一個淺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