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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二十年前,腰背尚還挺直的蕭爺爺與老伴兒一起,小心將一條四個月大的小狗送到齊斐家,期盼這個小傢伙能陪著齊斐開始新生活。這漫長的十數年過去,在齊斐即將離開地球之時,脊背已然佝僂的蕭爺爺將齊斐領到自己家,再次將一個小生命託付到了齊斐手裡,期望這個小傢伙能成為齊斐對這一處舊居街坊的念想,期盼他們家的小狗能再一次陪著齊斐開始新生活。

    在衛兵的注視下,齊斐暫離了小別墅二十循環分,二十循環分後歸來的他外套敞開,胸前多了一團明顯隆起,一個小毛團靜靜蜷在他懷裡,用濕漉漉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一直到抱著尚未取名的小狗回到主屋大門前,齊斐在下意識去摸索鑰匙時,才發覺自己沒有將鑰匙帶出來。

    主屋大門在先前進門時便已設置成了不自動落鎖狀態,只需走入紅外線感應區域,大門就會自動滑開。

    齊斐在返回屋內後徑直上了樓,前往位於二樓走廊末端的房間裡取鑰匙,他在回到房間後愣了愣,發現裝飾柜上竟然只剩下鑰匙,而項圈不知所蹤。

    ……不,不是不知所蹤。

    進門時便徑直將視線投向了櫃檯台面,僅用餘光大致掃了屋內一圈,沒有看見之前還在房間裡的某位蟲長官的身影,齊斐本以為言應是在他出房間後也離開了這裡,但當他收回落在檯面上的視線,正眼打量了房間一圈後,才發現言仍然留在這間屋子裡,只不過對方正蹲在地毯上,高度不夠進入到他剛剛的視線範圍。  

    原本應是穿著得一絲不苟,嚴謹規正的軍服,此刻最上方的領扣卻被解開了一顆,黑色的皮革環形物在脖頸上若隱若現。

    那個“不知所蹤”的黑色項圈,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蟲長官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齊斐詫異的看著言,他發覺對方的神情里飛快划過了一絲窘迫,但很快又流露出了某種決心。

    蟲長官說:“汪。”

    齊斐:“……”

    聽到了某種疑似同類又不太像同類的動靜,蜷伏在齊斐胸前的毛糰子探出小腦袋:“嗷?”

    第三十章 住在隔壁的蟲長官 二十九

    齊斐時常覺得,他和言的思維之間可能隔著一道馬里亞納海溝,並且這溝壑並非長期穩定存在,它十分任性,像個神出鬼沒的幽靈,喜愛“驚嚇式”登場,總在他毫無防備時突然冒出來晃悠一下,驚得他一個踉蹌。

    就比如此時此刻。

    誠然歷時多年練就的面不改色功底讓這“踉蹌”僅發生在心底,齊斐乍看上去還是一張無甚表情的淡然臉,但他原本放鬆抱著小毛糰子的手臂在聽到那聲“汪”後瞬間僵硬,不小心泄露了一點內心的震驚。  

    懷裡的小毛團驚覺它依靠著的臂彎突然不再舒適,它再次 “嗷嗷”兩聲,以表示對環境變化的抗議。聽到這奶聲奶氣的抗議聲,齊斐才迅速卸了力道,讓繃緊後極其堅實的手臂肌肉放鬆,重還小傢伙一個穩當妥帖的臂彎環境。

    一時有些相顧無話,齊斐默然看著兀自蹲在地上的言,暫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蟲長官則安靜看著從齊斐懷裡探出小腦袋的小毛團,拒絕在齊斐有所反應之前再作反應。

    哈士奇是中型犬,四個月大的小狗崽理應不該再是毛糰子模樣,但小哈的兄弟姐妹們都深受父母自由戀愛影響,長大後個個都是“撩犬”好手,且專撩那些居無定所的流浪犬們,誕下的小狗崽們全是“串串”。美男犬的血脈到了齊斐懷中這個小毛團這裡,已經只剩下八分之一,小毛團從面貌上看已與哈士奇相去甚遠,只良好繼承了一雙祖傳藍眼睛,眼下,那雙懵懵懂懂的藍眼睛睜得溜圓,正好奇的與打量著它的蟲族對望。

    感受到懷中小傢伙的掙動,齊斐領悟了對方想要下地的想法,他彎腰將小狗放到了地上,自己也順勢蹲下身。

    如此一來,齊斐與言之間的水平高度頓時平齊。

    平齊的高度下,齊斐更加清楚的看見了言脖頸上的項圈。  

    原屬於中型犬的項圈被蟲長官戴在脖子上,到底是略顯寬大了一些,調節扣被往裡調了好幾格,多餘的皮帶穿過金屬搭環,齊整收在了頸後。

    下地後的小狗崽先抖了抖自己一身柔軟的胎毛,接著踢蹬了一下蜷伏了半天的四肢,然後它循著剛剛聽到的那聲怪裡怪氣的“汪”,邁著猶豫的步子朝發聲對象走去。

    小狗崽在湊近言後充滿懷疑的嗅了嗅他的氣息,那濕潤的小鼻頭在言的軍褲上戳出一個濕噠噠的小印,言本能的抬手,摸了摸那蹭在自己膝蓋前的小腦袋,然後他聽見齊斐問:“你在想什麼?”

    嘗試自主飛躍鴻溝不失為一種辦法,但那風險性太強,還極容易在飛躍途中意外墜亡,齊斐決定採用更為保險的辦法來跨越他和言之間的思維溝壑——譬如直接詢問。靠有效的言語交流來構築溝通橋樑。

    聽到問話的言沉默了一會。

    一不留神就順從了心底蠢蠢欲動的小蟲爪,在衝動趨勢下戴上了項圈,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設,那匆匆搭建的“豆腐渣工程”卻被小狗崽一聲“嗷”給擊的七零八落。  

    言在齊斐剛才注視著自己時一直盯著小狗猛瞧,他其實不是對這個小毛團有多感興趣,他只是自覺已經快要被窘迫淹沒,基本不太敢抬眼去和齊斐對視。

    “我……”言憋了半天,只冒出來這麼一個音節。

    不過齊斐極有耐心,他繼續等待著。

    片刻之後,勉強重做了心理建設的蟲長官終於再次開口,他的聲線本是趨於清冷,平靜說話時也自有一股冷意,但此刻,這把聲音里的冷意卻融了個乾淨,語調放的低微輕緩,仿佛是在向齊斐承認一個嚴重錯誤。

    言說:“我們的壽命應當是一樣長,你如果願意,我以後都會陪你……我只是想向你表達這個。”

    從盡忠職守十數年的小哈身上解下來的項圈,就像是一個承載了“陪伴”責任的信物,它被齊斐帶在身旁,儘管齊斐帶著它的本意只是留它當做紀念,但言拿起了它,並戴到了自己身上。對於言來說,這戴上項圈的過程就仿佛一場靜默無聲的儀式,象徵著他從此接過了那份名為“陪伴”的責任。

    但這場儀式並不完整,它還缺乏一點認可。  

    倘若齊斐不認同言的這番行為,拒絕將那個空置許久的“陪伴”席位交付出去,那麼蟲長官悄摸摸戴上項圈的行為就成了一個愚蠢的笑話。

    手握判決權的對象尚未發話,而言直覺他應當是已經成了一個笑話,他在齊斐的沉默里反省著自己的衝動,覺得自己簡直蠢透了。

    天真懵懂的小毛團覺不出氣氛有任何變化,它只感到原本柔和摸著自己腦袋的大手慢慢僵硬了起來,卻也不挪開,跟個鐵皮蓋子似的繼續扣在它腦袋上。拒絕這一點也不舒適的撫摸,它晃著腦袋從言的爪子下退了出來,邁動著四條小短腿跑回齊斐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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