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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分明是在指場內的情形,但厲卻莫名聽出了些好友還別有所指的味道。
“你……”厲正想向言確認那“別有所指”是否是他的錯覺,下一秒,他便被懸浮屏上轉映著的場內情形吸引了注意力。
每日都要重新打散編排一次的隨機組隊制讓小隊積分變得難以統計,因而本次聯合演練不採用小隊積分制,每場訓練最終只會計算個人積分。依據每場訓練的訓練項目及訓練形式不同,能夠獲取積分的得分項也有所差異,像今日這樣的實戰模擬訓練,得分項既為每名戰士的“擊殺”數。
隊友之間不可互相擊殺,自相殘殺會倒扣分,但隊友之間如果只是互不相幫,在對方遭遇困境時拒絕施以援手,則不會影響積分判定,不會受到懲罰。
齊斐的臨時隊友們也發現了他們即將陷入前後夾擊的險境,他們很快意識到對方應是衝著齊斐而來。眼瞧著那六個紅色光點來勢洶洶,兩名隊友中個頭稍矮些的那個忽然道:“要不我們分開行動?”
齊斐正看著地圖,從他那張無甚表情的臉上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他還沒就這句話做出反應,懸浮屏那頭已經有對象先替他道:“這不就是擔心他會吸引過多火力,想甩開他麼?”
前後遭遇夾擊,被兩方人馬視為目標,還要面臨隊友拒絕施以援手的窘境。
與場外觀眾所預想的發展方向不同,齊斐沒流露出半分不滿,他只淡淡一點頭,將自己的地圖共享給了隊友。
那張地圖已被不同的色塊填充滿,乍看上去像副色塊稀少的拼圖。
“儘量往藍色區域移動,黃色是次安全區,紅色是高危區。”粗略解釋了一下各個色塊代表的含義,齊斐再次看了一眼敵對小隊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場上情況如果有變,地圖會及時更新,我在這裡再留一會,你們先走。”
“……”
“……”
兩名隊友神情奇異的對視一眼,他們看著齊斐,就像在看著某隻鬼知道哪個紀元里跑出來的稀奇動物。
誰也想不到齊斐竟能這麼慷慨大度,他慷慨大度到了兩名隊友都不禁懷疑那張地圖是否有詐的地步。
敵對小隊的靠近速度不算太快,叢林地形限制了他們的行動速度,那兩名臨時隊友儘管對齊斐心存懷疑,但仍是接受了齊斐共享來的地圖,匆匆選定了一個方向後離開。
齊斐在他們離開後仍穩穩站在原地,他微抬起頭,環顧了一番四周的環境。
從其他小隊成員的地圖上看去,只能看見地圖上兩個扶持著的“七”已一同快速離開,只留下齊斐這一個“七”還停在原地。
正在靠近齊斐的小隊成員之一瞅了眼這孤零零的“七”,忍不住嗤笑一聲:“難不成是自知毫無勝算,準備放棄抵抗了?”
旁邊有人附和:“這樣也挺好,早早生命扣破損,早早下場,說不定人家是懶得待在場上受累,想隨便混一下就下去休息。”
“那這一分到底會落到誰手裡,就各憑本事了。”
“當然。”
“放棄抵抗”、“四體不勤”的齊斐落在這些人眼中,儼然已是砧板上魚肉。
厲認真揣摩了一下懸浮屏上的人類,什麼也沒揣摩出來:“他在想什麼?”
言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眼珠都不轉動一下:“尋找最佳進攻點。”
倘若齊斐真的已決定放棄抵抗,那麼他就不會對離開的兩名臨時隊友說“如果場中情況有變,地圖會及時更新”。
一名馬上就要離場,根本看不見後續發展如何的對象,又怎麼能及時把共享地圖更新?
兩支敵對小隊趕到視線範圍內之前,打量了周遭環境許久的齊斐終於動了起來。
於場外觀眾看來,身形修長有力的青年就像是一隻大型貓科動物,他動作矯健而輕巧,僅憑靠著一雙手就輕鬆攀上了一旁巨樹的枝幹,並且全程寂靜無聲,被他借力過的枝條至多只輕微晃動了一瞬,葉片摩擦間帶起的聲響甚至不如一陣柔和拂過枝頭的風。
這棵高大的巨樹枝幹繁多,葉片茂密,上方枝幹橫向延伸的極長,形成了一個枝葉交錯搭建的天然穹頂。
齊斐穿行在巨樹的枝條間,最終於延伸出的“穹頂”中央處停下,他靜靜半跪在一根粗細適中的枝條上,藉由枝葉遮擋身形,幾乎與周圍的蒼翠融為一體。
地圖上,標示著齊斐位置的那個孤零零的“七”在略微左右移動了一陣後,又默然回歸了原位。看上去就像是它所代表的對象心緒十分不寧,茫然亂走了一會後又決定還是不再掙扎,要留在原位坐以待斃。
地圖僅能顯示每名士兵的平面坐標,顯示不出他們在坐標點位上的垂直高度。
齊斐攀上了旁側的巨樹,在距地面約三層樓高的半空中,返回了先前的坐標點。
在齊斐藏進枝葉穹頂三循環分後,試圖來嘗他這塊魚肉的兩支小隊終於進入視線範圍。
齊斐的聽覺視力天生極好,他的視線範圍比常人更遠,再藉由他目前所處的位置高度,他在趕過來的那六名士兵看清這處情況之前,已先將他們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就像是一台嚴謹設定了程序的機器,齊斐靜默半跪在枝幹上,等待大腦系統測算好的那個最佳時機到來。
左右兩側小隊的行進速度不太對等,右邊那支先行進入了射程。
右邊小隊的領頭者撥開面前近乎一人高的茂密灌木,前方的視野終於開闊了些,他朝地圖上標示著的“七”的位置看去,驚詫的發現那裡竟然沒人,疑惑才剛剛浮上他的眼底,他側頭看向自己的隊友,想換他們刷新一下各自的地圖看看是否有差異。
就在此時,生命扣被擊碎的長鳴驟然響起!
隊友臉上猶帶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茫然,他甚至還沒意識到被擊碎的是自己的生命扣,接著便聽到身旁另一名隊友喊道:“有狙!隱蔽!”
然而那句話才僅說道“有狙”的“狙”,另一聲生命扣擊碎的長鳴響起,它與後面的“隱蔽”交織在一起,讓這番遲到的提醒聽起來無力而遺憾。
兩名隊友頃刻間全軍覆沒,打頭走在最前的那位到底也沒能倖免,第三聲長鳴追著第二聲的尾聲響起,在叢林裡傳出老遠。而自始至終,那借著輕敵大意便無聲取得三分的對象都毫無聲息,仿佛青天白日下潛藏在叢林間的一道影子,只於暗處冷靜的扣動扳機。
不過齊斐也沒有在枝幹上盤踞太久。
左邊來的那支小隊因為行動慢了些許,他們有幸見證了右小隊全隊頃刻間出局的情景,在第二聲生命扣被擊碎的長鳴響起時,他們發覺情形不妙,便開始迅速後退,想要撤離到後方的一處掩護體後。
他們的反應速度已算是很快,但比起輕巧迅疾穿行在枝葉間的齊斐來說,他們僅僅只是快,卻還不夠快。
仿佛追擊著獵物的叢林豹,齊斐的動作分明是迅速利索的,卻無端給了人慢條斯理感。觀看台上的厲研究了一下這股“慢條斯理”感的來源,他意識到這觀感來自於齊斐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