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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斐說:“……不好意思,請您再說一遍?”
長著一張俊邪臉的不好之處就在於,明明已經壓抑住滿心震驚,是十分客氣有禮的請對方再重複一遍的數據詳解,以確認這其中是否有任何誤會,然而在五官加成下,這句“請您再說一遍”在聽話者耳里自動變成了“你再給我說一遍”。並且這句“你再給我說一遍”之後務必還要問號與驚嘆號聯袂出演,好充分演繹出大魔王在威脅小白花時的兇惡邪肆。
“小白花”醫療員被震驚之下愈發麵無表情的“大魔王”齊斐震住,他滿腔翻湧的熱情與驟然升起的敬畏之情撞在一起,成功把他的大腦攪成了一鍋漿糊,他懵頭懵腦道:“歡,歡迎您回到自己真正的同胞身邊,您已到達高等蟲族適婚年齡,我今年二十,未婚,帝國高等學院醫學專業二年級在讀,您,您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齊斐:“……”
維持了二十餘年零感情記錄的齊老幹部認真打量了醫療員一番,他友善的體諒了對方的口不擇言:“哪怕我的確是一名蟲族,我在生物學上依舊是一名雄性,我們性別相同。”
醫療員還處在懵頭懵腦狀態中,他茫然的“啊”了一聲:“可我們的性別並不相同,我是一名雌性。”
齊斐為這個答案一頓,他再次以目光巡視了對方怎麼看都是“雄性”的身板一眼,遲疑道:“什麼?”
醫療員的大腦終於從漿糊狀態里解除,他比劃了一下自己,然後抬起小臂,指了指正守在旁邊的蟲長官——長官正目光森然不善的盯著他,他為此縮了縮脖子,迅速移開手指。
齊斐的目光隨著醫療員的手指移動,他看見對方的小臂在半空中輕輕畫了個弧,指尖在室內所有蟲族戰士身上掃了一圈。
醫療員:“包括長官在內,本次參與聯合演練的戰士及後勤醫療蟲員全都是雌性,您不知道嗎?”
齊斐:“……不知道。”
大宇宙社會中的“首席”與“吊車尾”實在差距太遠,在本次兩族聯合演練項目提上日程之前,部分“吊車尾”族民甚至對於高等蟲族的存在一無所知。人類才剛踏入大宇宙社會不久,他們將所有的外星生物統稱為“外星人”,直至接到那通橫亘了三個星系的通訊,參與進演練項目的幸運兒親眼見到了蟲族族民,地球官方所持有的有關高等蟲族的數據資料才得以更新,更周全的數據取代了原先那可憐巴巴的一句——【高階智慧生命體】。
蟲族一方提交至聯合系統內的參訓士兵資料均省略了“性別”信息欄,人類負責員在整合信息時,注意到了一處的信息缺失,但他將這默認為了異族的信息填寫方式別具一格,沒有多想。
流水線打造一般的冷臉,蘊含著爆發力的良好體格,再配上一張英朗端正的臉。
沒有哪名人類在看見這樣的外貌時,會不認為對方不是一名雄性。
但高等蟲族偏偏劍走偏鋒,是一群萬萬不可以貌取蟲之輩。
齊斐在住滿了蟲族的左樓宿舍區里住了兩周零五日後,突然接到告知,他過去的十九個夜晚裡其實是與一群“蟲姑娘”住在一起,並且他還是蟲群中的“萬花叢中一點綠”,他是左樓里唯一的雄性。
也得虧齊斐早已鍛鍊出了一張喜怒不形於色的面癱臉,他才在這接連的消息衝擊下維持了沉穩鎮靜——至少是表面上的沉穩鎮靜。
“你好。”圓桌對面的眼生蟲族之一給了齊斐一個友好的微笑,以人類眼光來評判,對方應當不滿三十,有著一張溫和俊朗的臉,未穿著制服,便裝為他增添了幾分鄰家大哥一樣的親和力。
齊斐將視線投向對方:“你好。”
圓桌這側雖然只坐了齊斐,但他身後還有著整齊一排室內衛兵。
先前在主訓練場四周戒嚴的蟲族戰士已經隨齊斐及言轉移到了主會議室里,他們在會議室門口分為兩隊,一隊守在外間,一隊進入室內護衛。
值得一提的是,在決定哪部分戰士將跟隨進入室內,哪部分戰士將駐守外間時,原本訓練有素的隊伍還出現了一點騷動。
“我姓左,叫左恩。”便裝蟲族見齊斐看向自己後彎了彎眼睛,“我覺得我該坐到你身旁去,我們才是一夥的。”
名為左恩的蟲族與旁側的一溜蟲相比,一眼看去畫風的確不太相同。
坐於齊斐對面的幾名眼生蟲族均來自那兩艘緊急抵星的高速艦船,他們毫無疑問,都是為了齊斐而來,齊斐在左恩走進主會議室時,迅速發現了他的特別之處。
左恩身上不見絲毫其餘蟲族身上應有的蟲紋,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名二十七八的人類男青年,露在外側的肌膚表面全都乾乾淨淨,自帶一股普通便裝也遮蓋不住的貴氣。
齊斐琢磨了一下對方口中的“一夥”,他猜測到了對方這樣說的用意:“你也是雄性。”
“對。”坐在對面的左恩挪了挪椅子,笑著起身,“我正好在附近的馬其拉塔中間站補給,接到在貢多發現同性同胞的消息後立即趕了過來,我猜身為同性的我們更有話題聊——你介意我坐過去嗎?”
齊斐搖了搖頭,左恩便十分自來熟的轉了過來,坐到了齊斐旁邊。
左恩就像是一個專程趕來的溝通使者,對面的其餘蟲族在他說話時紛紛保持了足夠的安靜,為他和齊斐提供了交流環境。
“以往也有流落在外的同胞被找回的例子,大部分對象在剛聽到這個消息時都不太能接受,適應種族身份的轉換需要一定時間。”左恩說,“但別擔心,我們會儘可能的去幫助你,讓你更好的適應新身份。”
齊斐從左恩的話語裡聽出了真實的善意,他的目光短暫下瞥了一瞬——他垂眸看了一眼正拿在他手裡的鑑定報告書。
直至此時此刻,齊斐看著自己的蟲族血脈鑑定報告,他心底盤旋著的依舊是一股不真實感。
“你或許願意看看這個。”坐在對面的言仿佛看出了齊斐的遲疑,他忽然開口。
齊斐成功被言吸引走了目光,他看見蟲長官輕輕揮了揮手,讓室內所有護衛退了出去。
“守住外面。”
“是!”
除了齊斐對言這番屏退左右的行為感到疑惑外,房間內的其餘蟲族均神色未變,他們看起來對此毫不意外。
“接下來的話題只適合留各位在場聽。”言聽上去像是在對屋內所有對象解釋,然而他的目光僅停留在齊斐身上。
於是齊斐明白過來,這是言對他獨一人的解釋。
接著,蟲長官調出了光屏,齊斐只看見言的手指飛快動了動,一份檔案資料登時呈現在了懸浮屏上。
當那張近二十年的時光里都只能通過照片去追憶的面孔出現在光屏上時,齊斐不動聲色了一天的面癱臉終於有了一絲縫隙,他緊緊盯著檔案上的登記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