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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幀重新檢查監控視頻的結果出來了。”言一目十行的掃過信息屏,“確實有蟲修改了那架運載機的艙門自動開合時長。”
第一百五十八章 結婚的老幹部 十
運載機作為部內轉區的公共運輸工具,它的內置程序由對應負責部門統一調配設置,正常狀態下的運載機會在站台前保持艙門開啟三循環分,在三循環分後,若是艙門頂端的感應器沒有在前方扇形感應區內檢測到新的靠近熱源,它便會向主處理器反饋這一信息,確認沒有新乘客要入艙的運載機遂關閉艙門,繼續朝下一站前進。
奧寧今天早搭乘的運載機被惡意修改了內置程序。
那架運載機才剛感應到首位新乘客的入艙,被修改過程式的艙門就開始自動關閉。
彼時,奧寧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的艙室有哪裡不太對勁,他先被飛快閉合的艙門吸引了注意力。
想著等下一趟前往第五軍團總辦公處的運載機過來至少需要十五循環分,而再過不了多久就要到上班的早高峰了,那時的中轉大廳里會蟲滿為患……心系工作的奧寧沒有多想,只把運載機的反常關門看做一次無傷大雅的小故障,他一邊思索著待會還要寫個反饋,提醒維護部門對這台機器進行檢查。一邊快步往裡走了兩步——
然後他腳下一頓,那異樣的地面下陷感終於讓他意識到自己是進入了怎樣的環境裡。
仿佛是被重物給當頭錘了一下,渾身猛地一震,難以忍受的窒息感與眩暈感繼而潮水般涌了上來,將反應過來的奧寧頃刻間淹沒,他踩著令蟲窒息的粘軟物體後退一步,後背卻只靠上已然閉合的艙門,發出“砰”一聲悶響。
提前啟動了運行程序的運載機迅速駛離站台,將他封鎖在那一方狹窄的噩夢天地。
後面再發生的事情,奧寧都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遭遇過“重擊”的大腦在行程中途便已進入到渾渾噩噩的狀態里,對於外界的一切接觸全憑本能回應。
意識再度緩慢回籠時,奧寧隱約覺出自己是在醫務室里——因為他嗅到了空氣里飄著的淡淡消毒水氣息。
這是醫務室獨有的味道。
同時,他還嗅到了另外三道熟悉的氣息,它們距離他很近,他不光能感受到它們,還聽見了它們的主蟲特意放輕過的交談聲。
“……你親自去見過他們了麼?”
“還沒有,只先看過資料,準備探望完奧寧之後再過去。”
“那好,我一會也……嗯?”
熟悉的聲音之一忽然中斷話語,奧寧感到自己腦袋上方似是罩下了一小片陰影。
左鳴最先發現了他的清醒,低頭對上他費勁睜開的眼睛:“醒了?”
眼皮頗有些沉重,奧寧好不容易才把它們撐開,他正在緩慢調整對焦的視網膜內映入一張五官模糊的臉,半晌後才看分明。
在看清正低頭看著自己的蟲是誰後,奧寧愣了愣,慢了半拍才想起來要回應,“……嗯。”
還想要再接著說兩句什麼,不然只有一聲“嗯”,會顯得自己不太禮貌,但喉間的澀癢感阻止了奧寧繼續出聲,他剛一張口,首先躥出去的就是一串劇烈的咳嗽。
左鳴皺著眉把奧寧扶起來給雌蟲拍背,他一面調試著床板的升起高度,一面偏頭掃了眼直飲水的方位,看見厲已經端著一杯才接的水去而復返。
厲把溫度正好的熱水遞到了奧寧唇邊:“先喝了水再說話。”
奧寧可能天生有點“死心眼”,他愣是操著不舒服的喉嚨說了一句氣游若絲的“謝謝”,又沖扶著他的左鳴憋出一句艱澀的“麻煩您了”,才在兩蟲的無奈注視下低頭去喝水。
言趁奧寧喝水時掃了眼他身上穿著的單衣,轉身去取了件外套過來,等奧寧喝完水後,他把外套遞過去,距離奧寧最近的左鳴伸手接過外套,將它細緻地披到了奧寧身上。
奧寧在發覺左鳴是準備給自己披衣服時還躲了躲,他實在不好意思讓左鳴為自己服務,總覺得這十分逾越,可他蟲才剛醒,鎮靜劑藥效仍在,他意識是清醒了,四肢還綿軟著,那躲閃的幅度比打個哆嗦還要小。左鳴覺察到他的閃躲,只用一雙灰藍色的眼睛隔著鏡片看了不安分的雌蟲一眼,奧寧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屈服在了左鳴的注視下,他不再亂動,乖乖任由外套披上身。
乾澀的喉嚨獲得溫水滋潤後舒服了不少,大腦同時也清醒上許多,奧寧雖然還有部分記憶還略為混淆,但他至少已能理清致使當下情形發生的前因後果。
認為自己是給周圍蟲添了大麻煩,奧寧面上浮出窘迫和慚愧:“對不起,勞煩大家為我費心。”
“這話就說的見外了。”厲把空杯放到一旁的矮柜上,控制著力道輕拍了下奧寧肩膀,“再說,這又不是你的錯。”
“我應該更謹慎一些。”奧寧搖了搖頭,面上愧疚不減。
如果他那會不那麼想當然,及時注意到機艙內的情況,當下的情形完全可以避免發生。
眼瞧著受害者已經快把主要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言在心底嘆了口氣,簡略向奧寧闡述了一下完整的事件經過,尤其明確那用心險惡的加害者才應該是主要責任蟲。奧寧在聽完後微微頷首,看起來是聽明白了的模樣,但他眼底歉疚尚存,仍然認為自己也有責任。
“別胡思亂想。”言也輕輕拍了下奧寧的肩膀,他仔細看了看對方依舊蒼白的面色,直接給副官批了全天假:“其他事都不需要你去操心,你今天只要好好休息就好。”
奧寧眼下正處於做什麼都有心無力的狀態,哪怕他想要立即爬起來返回工作崗位,身體硬體也不允許,是以他只好內疚更深一重,謝過長官的好心批假之餘,再次為自己的缺勤道歉。
在奧寧醒來之前,左鳴原本是說一會要和言一道去“看看”那位被檢舉的加害者,言和厲已在醫務室內呆了好一陣,差不多也是時候離開,他們冷靜旁觀了小片刻左鳴溫和與奧寧說話的情景,默契的只當首席方才什麼也沒說過,與左鳴和奧寧打過招呼後,他們就離開醫務室,去見了今早運載機事件的真正主要責任蟲。
按著以往應對類似針對事件的經驗,事件釀造者通常會對自己的行為拒不承認,在面對指控時激動的為自己辯駁。
不過今日,情形卻不太相同。
被第四軍團成員檢舉的第三軍團蟲員出奇坦率,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
“是我做的。”涉事蟲員的姿態坦然到近乎猖狂,看見第五軍團長親自到來,他面上也絲毫不見怵。
被問及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原因時,該蟲露了一個諷刺意味十足的笑容,他一指自己胸前的家徽:“看見這個,還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嗎?”
那個“戴”字徽章明晃晃別在他胸前,既工整又矚目。
“據他本蟲所說,他是因為戴家最近頻受奧左兩家打壓,心懷怨憤,想著反正自己今天是來辦停職手續的,無論如何都要面臨停職,所以決定在離開前出口惡氣,至於為什麼要找上奧寧,是因為奧寧既是奧家蟲員,又隸屬一向和戴家不對盤的第五軍團,再加上奧寧本身就是一隻有缺陷的蟲,他覺得對奧寧下手再好不過。”言向齊斐複述著那名戴家蟲員下午的發言內容,他在說到那句“有缺陷的蟲”時冷笑一聲,眼底一點冰冷色彩還沒完全浮起來,就被齊斐見縫插針塞進嘴裡的糖球給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