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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為什麼剛才居然想和一個連名字都沒想起來的傢伙裹同一條毯子?
他為這姍姍來遲的認知呆愣在原地,困惑的思考著蟲生。
大腦仿佛是在與他作對,只要他腦內一興起“這似乎不對”,“這有些不太對勁”等想法,他的睏倦感便會驟然上升,好像這幾句話是某個激活口令,一提起它們,他的睡眠指令就會被激活,它們隨時待命,時刻準備著將他一腳踢回睡眠里。
就在這時,他感到自己攥著“連名字都沒想起來”衣擺的蟲爪子被輕輕拍了拍。
“睡吧。”對方說,“基地大門不完全防風,再晚一點雪暴轉向時會有冷風灌進來,把爪子也收回去,”
他磨蹭著沒有動,心裡下意識想著,你也進毯子來,我的爪子自然就會收回毯子裡。
對方從這磨蹭里讀懂了他沒有明說的意圖,他聽見對方頗無奈的嘆了口氣。
“現在還不行。”對方終於開始上手掰他的爪子,那手指所使的力量沒有多大,卻莫名讓他反抗不了。
“衣質”被成功解救,他的“罪魁禍爪”被遣送回了毯子裡。
他發現自己現在不只感到喪氣,還有一點委屈。
為什麼是“現在還不行”?
勉強分出一絲神來思考這個問題,他隱約感到某個名字飛快划過腦海,他似是終於想起了對方的姓名,但那名字閃的太快,他得耗一點時間去將它努力回想起來。
他看不見自己眼下的神情,對方卻看得見。
他的腦袋忽然被摸了一下。
“我們至少得……”對方起了個只說到一半的頭,頓了頓,隨即才繼續,“我們至少得在……個循環月後才會結婚,所以現在還不行。”
先前一直發揮良好的聽覺在對方說到“在”與“個”之間那個數字時忽然暫時失靈,他沒聽清那個數字。
但他已無瑕顧及。
聽到“結婚”的一瞬間,他回想起了剛剛飛快划過腦海的那個姓名,也回想起了對方的聲音到底是為什麼熟悉。
他的心儀對象正坐在他身旁,
有些混沌的大腦陡然清明起來,他意識到了這裡應該是G13,對方話語裡提到的“基地”即是他當初臨時藏身的廢棄基地。
可是,對方怎麼會出現在G13?
他難以置信的思考著,從毯子裡伸出了手,想要再一次去拉住對方。
原先距他不遠的對方好像忽然挪遠了些距離,他下意識去追趕,卻因為身體還嚴實裹在毯子裡,受毯子牽絆而行動困難。
心下焦急的他手忙腳亂掙開毯子,撐起身體就朝對方一撲,前方仿佛突然發生地陷,他感到下方原本應有的堅硬地表突然消失一空,他朝著那一片空蕩墜落下去——
“……!”
言猛地驚醒。
睜眼就看見自家地板在面前無限放大,他條件反射地伸臂撐地,在地面上借了個力後,已然懸空大半的腰身一轉,靠著借力來的慣性與腰部力量反身回了床上。
蟲長官成功使自己免於臉著地的慘痛命運,他在平安保住臉後發覺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循著目光朝房間門口看去,他看見神色里還帶著驚詫的貝余正站在他房間門口。
貝余顯然是沒能料到能看見自己一向敬畏的言叔叔險些“以臉搶地”的情形,他完全被自己目擊到的這一非凡場景驚住,他在言看了他好一會後才從驚詫里回神,不太好意思的沖言笑了笑。
貝余指了指窗外的天色,又指了指自己。
言朝窗外看了一眼,發覺太陽已經高高懸上了天幕,天色已是大亮:“抱歉,今天稍微多睡了一會,讓你擔心了。”
貝余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用他獨有的方式表達著:“沒關係。”
言隨著因擔心而前來看看他的貝餘一同走出房間門,他在看見外間的電子鐘後才知道,他遠不是“稍微”多睡了一會。
這會已經快要到中午,他今日比平時多了整整六個循環時的睡眠時間。
這六循環時的睡眠時間幾乎全耗在了那場夢境上。
回想起夢境裡的內容,言腳下步子一停。
“?”走在言身側的貝余抬起腦袋,為這停頓不明所以。
“沒什麼。”言揉了小雌蟲的腦袋一把,繼續邁開腳步,與對方一同去了客廳。
他在伸爪去摸貝余的腦袋時,想起了夢境裡的自己獲得的那個摸頭。
很難解釋這種感受是如何升起的,但言確確實實有一點吃味。
他在吃夢境裡的自己的醋——因為對方享受到了他至今享受過的待遇。
貝余個頭比言矮,速度卻比眼下正沉浸在思考里的蟲長官要快,他請言坐在椅子上,自己則邁著輕快的步子溜達進了廚房,替言重新加熱了早餐。
早餐已然變為早午餐,還在思索著夢境內容的言完全是在機械性進食,頗有些食不知味。
蟲長官與昨夜發覺逐光與也提傷口大小完全重合的齊斐一樣充滿困惑,夢境裡出現的一切都不存在於他對於G13的記憶里。
夢境裡的齊斐到達了G13,擊殺了一隻也提,與他一同生活在那個廢棄的基地里,還悉心照顧著既瞎又啞的他。
齊斐的重傷昏迷與他的那次被困在時間上同步,可即使時間同步,齊斐也不應當在那時候到達G13。那時候的對方正處在昏迷中,司澤還照顧了昏迷的對方許久,調取齊斐當時所住醫院的監控錄像,能清楚看見齊斐當時的療養記錄與臥床畫面。
這樣的對方,又怎麼可能在那時候出現在G13上?更何況他不記得自己曾既瞎又啞過。
只是夢境裡的情緒變換與觸感都太過真實,言直至現在都能清楚回想起那張毯子的溫暖柔軟,還有齊斐在夢裡對他說過的話。
對了!
還有夢裡的齊斐說過的話!
言猛地想起那個沒聽清的數字,他這會終於回過勁來,齊斐那時候說了“結婚”。
“我們至少得在……個循環月後才會結婚。”
夢境裡的自己在聽到這句話時,只為終於辨認出身旁的對象是齊斐而激動,這時候的他仔細一回想,才意識到這句話里蘊藏了多麼振奮蟲心的信息量。
來不及細究這究竟是自己將白日裡的妄想映射到了夢裡,還是自己真的做了一個具備預知性質的夢境,言為自己沒能聽清的那個數字撓心撓肺。
——究竟是多少個循環月後才會結婚?!
大約是蟲長官的神情過於苦大仇深,一旁的貝余誤以為今天的早餐極其難吃,他小心碰了碰言的胳膊。
言為這兩下輕碰回神,他看了一眼貝余,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聽見自己的終端發出了震動聲響。
貝余比劃了一下終端,示意言先看信息。
言拍了一下小雌蟲的肩膀,低頭拿起終端。
打開終端後言才發現,原來他在這條信息之前,已經有了兩條未讀消息,那兩條未讀消息一條來自奧寧,一條來自安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