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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左鳴只搖了搖頭:“不必,我只是過來看看而已。”
只是“過來看看”而已?專員在心底揣摩了一下左鳴的話語,他不著痕跡的朝首席身後閉合的醫務室大門看了一眼,結合自己來時路上聽到的信息,心下登時有了計量。
知道自己再在這裡呆下去只會妨礙到想繼續“看看”的左鳴,很有眼力的專員不再多話,他向左鳴道過別,例行公事的留下一句“若是還有其他需要,請隨時通知我”,再向一旁靜靜站著的第五軍團長行過禮,接著便知情知趣地離開了醫務室附近。
被耽擱了小半會的“看望奧寧”行動終於可以繼續進行,隨言而來的其餘幾位第五軍團蟲員都還有事務需要處理,他們在進入醫療室後,只短暫看望了奧寧片刻,接著便在向言請示過後趕回各自的工作場。
醫務室里只剩下言、厲、奧寧和左鳴四蟲。
奧寧清晨被發現時的精神狀態高度不穩,同僚將他緊急送到醫務室後,當值的醫護蟲員急忙給他注射了鎮定劑,又讓他口服了含片,才使他勉強舒緩了一些,他這會正在藥物作用下昏睡著,面色仍不太好,從臉頰到唇色都透著一股病態的蒼白。
醫務室的大門本身具有一定隔音效果,外間的日常雜音通常不易傳進室內,只是剛才那兩蟲是特意敞開了門,大聲對著醫務室說話,他們刻意而為的交談哪怕有門阻隔,還是不住往醫務室里鑽。
左鳴那會正忙著照顧病患,奧寧又正睡著,聽不見外間兩蟲在說些什麼,左鳴本是準備對那兩蟲暫且置之不理,等照顧完奧寧後再算帳,結果兩蟲和厲開始爭論後聲音不降反增,嚷得睡夢中的奧寧都皺起了眉,睡的很不安穩,他這才忍無可忍,惱火地起身出了房門。
厲圍著奧寧的病床轉了兩圈,只見室內的溫濕度都調得十分適宜,蓋在奧寧身上的被子邊角也被掖得規整,滴管的流速都被細心調試到了最佳速度:“……”
他這個探望者除了單純的“看”之外,完全無事可做。
默默為自己無處施展的一顆友愛之心嘆了口氣,厲不動聲色瞥了眼坐在病床旁的左鳴——然後發覺言和自己做了一模一樣的動作。
左鳴似是察覺到了來自兩隻年輕雌蟲的注視,朝他們倆看來。
言悄悄打量長輩的行為被逮了個正著,心下有些窘迫,他面上還是一派鎮定,十分自然的開啟了話題:“今天當值的醫護員呢?”
“說是臨時有急事,在我過來之後便出去了。“左鳴回答著,掃了眼牆壁上的懸浮時鐘。
那臨時有急事的醫護員已離開自己的工作場近一循環時。
今日在醫務室內當值的醫護員也姓左,是位左家蟲員,換做以往,左家族蟲見到左鳴親臨自己的工作場所,只會卯足了勁工作,力求在最高長輩面前好好表現一番,好給左鳴一個認真肯乾的好印象,而絕不會左鳴一來就找理由離場,把照顧病患的工作都推給左鳴做。
想來,這隻左姓醫護員應該也是得到了高層消息,聽聞自家最高長輩對奧家雌蟲有意,所以故意給左鳴留出了和奧寧單獨相處的二蟲空間。
言和厲雖然還不知道奧寧是什麼時候和左鳴有了這麼一段情誼,但他們剛剛才見證了左鳴對奧寧的維護與照顧,又注意到兩蟲先前是在醫務室內獨處,他們敏銳的嗅到了飄在兩蟲之間的不同尋常氣息。
“對了。”消化了一下自己剖析出來的信息量,言想起另一件事,放輕聲音問道,“您是如何確定的那兩蟲的身份,看出來他們是第四軍團的蟲員?”
左鳴這時的神色已和緩不少,鏡片後的眼睛又溫柔了起來,他聽出言語氣里的嘆服,真心實意的微笑了一下:“沒什麼可佩服的,那只是湊巧,我不久前正好看過那兩蟲的資料。”
厲也對這個問題感到好奇,不禁跟著問了一句:“您怎麼會去看第四軍團成員的資料?”
“是他們家特意送過來的。”左鳴說,“關心我什麼時候找個伴的蟲不在少數,最近主動來引薦自家幼崽的世家也有許多,那兩隻蟲的資料恰好都被送到我這裡過,因為他們就職於軍部,所以我有兩分印象。”
“原來如此。”
不久前才看過資料的對象,轉眼便在現實中遇見了,確實是十分湊巧,言順著左鳴的話回憶了一下方才那兩蟲的模樣,他正要接話,卻直覺哪裡不太對,他再仔細回想了一遍左鳴的話語,猛地發覺了被自己所遺漏的地方。
為自己的發現皺起眉,言再次向左鳴確認:“他們是世家成員?”
“不錯。”左鳴回答的肯定。
“那您……”言皺著眉頭開口,轉而又頓住,他意識到左鳴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對方是故意沒有點破它,這會才引導著他發現。
那兩位出言不遜的世家蟲員不僅是沒有佩戴第四軍團團徽,刻意隱瞞了自己的軍團歸屬,他們還摘下了自己的世家家徽,讓自己看上去仿佛是從普通家庭進入部內就職的低階士兵,正在為世家子弟享受到的優待憤憤不平。
第一百五十七章 結婚的老幹部 九
“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厲慢了言幾拍才反應過來,他也隨著好友皺起眉,只覺得那兩蟲簡直匪夷所思,“刻意隱瞞家族和所屬軍團,守在醫務室門口說這麼一通話——他們是專程來這裡氣奧寧的?”
“有這層原因在。”左鳴沒有否定厲的猜想,他點了一下頭,繼而話音一轉,“但這不完全是他們專門來這麼一出的原因。”
“以世家子弟的身份去嘲諷另一隻世家蟲是‘關係戶’,是靠著家庭背景博取晉升,並藉此展露對普通家庭乃至收容中心出身的蟲的同情,這顯然不太合適。”經由剛剛才意識到的那一個關鍵點,言須臾間串聯起了一系列事件,顧忌著病患就在旁邊病床上安睡,他只低低冷笑了一聲,“家徽是最顯眼的身份標識,在想要刻意煽動情緒,把自己划進另一階級陣營時,自然是得把它們提前摘下來,以免變成五十步笑百步。”
左鳴:“不錯。”
“什麼階級陣營……”厲發覺僅有自己是聽的一愣一愣,他看看好友,又看看左鳴,見兩蟲都是一副讓自己好好思考,沒準備主動公布答案的模樣,只好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努力思考。
等厲把那他一顆原先還算齊整的腦袋扒拉成一頭亂毛,他也終於解開了言和左鳴的“啞謎”。
“他們倆未必是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到來。”停止了摧殘自己頭毛的行為,厲輕聲開口,“他們很有可能是專程守在那裡,一方面把這番話說給醫務室里的奧寧聽,繼續刺激今天精神狀態本來就不好的奧寧,另一方面,他們守著準備去看望奧寧的我們,當著我們……尤其是我的面,假意關心我和奧寧之間存在的‘不公平’現象,實際上是在蓄意挑起內部矛盾——是這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