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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二十多循環分之前,貝余和齊球應當是就準備要下樓了,齊斐那會正在和葛南談話,他聽見了二樓傳來的齊球奔跑聲。
小狗的腳爪在奔跑間“噠噠噠”敲著地板,聲音極有辨識度,但那一陣“噠噠噠”只持續到了樓梯口,繼而便消失無蹤。
清早起來只想撒歡的齊球屬於“不知自制力為何物”的對象,讓它自行中止下樓行動顯然是不可能,想來,那時候應該是貝余先發現了樓下有訪客到來,雙方正在討論正事,懂事的小雌蟲自覺不該下去打擾成蟲們說話,便一把撈起了齊球,又帶著小狗靜悄悄退回了房間。
這會,發覺訪客已經離開,料想下面的談話該是結束了,貝余才和齊球一起又下了樓。
“早上好。”齊斐與朝他看來的貝余打著招呼,“抱歉,今天讓你這會才吃到早餐。”
貝余為那聲“抱歉”睜大了眼睛,奮力搖搖頭:“不……不要道,道歉,我……我沒,沒關係的。”
貝余的口頭表達已經進步了許多,日常已能講流利長句,就是緊張時還是會結巴——比如眼下。
齊斐揉了一下貝余的腦袋,又伸手摸了摸他的碗壁,確認早餐還熱:“下次可以直接下來,不用擔心會打攪我們,小孩子就該按時吃三餐。”
“好的。”貝余乖巧地說。
話音未落,像是覺得自己不夠禮貌,貝余迅速補上一句:“是。”
他說完後小心看了看齊斐,見齊斐沒有對“好的”這聲不夠尊重的應答惱火,也沒對自己追加的“是”表示不滿,一瞬間僵住的身體才又悄悄放鬆,安心的繼續吃起了早餐。
原生家庭帶來的影響總是深刻而長久,它通常僅能淡化,極難磨滅,幼年時遭受的苦難會成為生命中一塊陰影,它不常被記起,但它蟄伏在身體裡、意識里、以及待蟲接物的條件反射里。
即便是齊斐和言從未對貝余有過冷臉,斥責過他一句,貝余偶爾還是會這樣小心翼翼,他像住在貝家主宅里那段時日一般,本能的想要去遵守“規矩”。
在心底無聲嘆了口氣,齊斐與言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再次輕輕揉了下貝余的腦袋,注意到自己先前塞給言的糕點盤已經完全空了。
“還要嗎?”齊斐問。
言看了眼被掃蕩乾淨的糕點盤,似是對於自己的大食量感到有些窘迫,他制止了齊斐想要再拆一盒能量點心給自己的行為:“不用了,差不多也該出門去部里了。”
齊斐便停下了拆封孕期特製點心的手,轉而拆了另一包普通的能量糖果,將它塞到剛放下碗的貝余手上,他看了眼時間:“確實也該走了——我上去放一下文件,然後送你過去。”
蟲長官實際上是不好意思隔三差五就享受接送服務的,他只要能看見心上情蟲就好,至於駕駛操作飛行器,他以往都是能自己來就自己來,但自從拿到了確認他已孕上蛋的體檢報告,他就再沒有坐進過駕駛位。
黑髮雄蟲總是端著一張無甚表情的嚴肅臉將自己的伴侶按進副駕位,他還手動將副駕位小小改造了一番——調節了安全帶的延展性和彈力係數、按著伴侶的身形增添了腰枕、更換了椅背的填充材質。
這一切都僅是為了讓言在副駕位上坐的更加舒適。
蟲長官一面覺得自己讓齊斐操心太過,為自己平白受到如此寵愛感到羞慚,他努力琢磨著該怎麼去回報齊斐的一片心意,一面又按捺不住的為這寵愛感到喜悅,他還悄悄翻出了自己當初列的那張清單,在“獲得齊斐親手改裝製作的物品”後打了個勾,表示又一項嫉妒事項已經達成。
齊斐帶著文件上了樓,貝余抱著他給的一整盒能量糖有些不知所措。
言發覺了小雌蟲想要將糖果放回收納箱裡的舉動,溫聲開口:“這盒糖果必須在開封后的八循環時內吃完,不能放保鮮箱,會影響它的口感,放心拿著吃吧,不然就浪費了。”
單純的讓貝余放心去吃,勸告效果十分有限,但加上了“不吃就浪費”這個前提,瞬間就激活了貝余的小管家魂。
“只有八循環時……”貝余對著懸浮電子鐘加減半晌,臉上浮現出遺憾,“那就等不到大家回來後一起吃了。”
“嗯。”言看的好笑,也伸手在他頭上摸了一把,“所以你要努力吃,才能讓這個盒子裡的每一顆糖都沒有浪費。”
貝余抱著糖果盒子,只覺得讓自己擁有這麼糖簡直太奢侈,他想了想,忽的把糖全部倒了出來,又不知道從哪裡翻出幾個分裝小袋子,開始把倒出來的糖小心分好。
言看著貝余將一盒糖果瞬間分成好幾小份,然後小雌蟲只提起一份放到一旁,把剩餘的小袋子一股腦推到他面前。
“這樣就可以和大家一起分了。”貝余高興的說。
齊斐和言兩份,奧齊和左卅兩份,厲和奧寧也各有一份,還有一份大的可以按顆分給部內認識的哥哥叔叔。
而貝余自己的那一小份,他只給自己留了三顆。
“你是不是給自己留太少了?”言拆開貝余給自己的那份,準備把糖倒到貝余的小袋子裡。
貝余連忙阻止了他:“不少,三顆足夠了。”
貝余有理有據的說:“我的,齊球的,還有雌父的……雖然等雌父回來時可能就吃不了了,但他至少可以知道我給他留過了,他會高興的。”
“……”言無言以對,他覺得自己像是喉嚨連同胸口一起忽然被哽了一下,一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半天之後,言才輕聲道:“他一定會高興的。”
因為他的幼崽如此乖巧又懂事。
但遠在莫托斯里的泓大概也會同時有些難過,因為他的幼崽實在是太懂事了。
齊斐上樓後放好了文件,又對其中部分數據板做了快捷掃描處理,將它們打包好後發給雙親一份,做完這一切後他才又下了樓。
他走到樓梯口時,正好聽見了言那句“他一會高興的”。
敏銳覺出伴侶話音里潛藏的一點不佳情緒,齊斐加快下樓速度,快步返回客廳……然後收穫了一包糖。
看看那被小雌蟲細心分裝好的糖果,再看看屬於貝余的那份里寥寥無幾的顆數,齊斐就明白了言語氣里的情緒從何而來。
直到將兩隻成蟲送上飛行器,貝余看著在他的強烈要求下終於被言帶上的糖果,還很遺憾奧齊和左卅不能被分到一份。
齊斐有一門專業課已在上周結了課,接檔的課程要下周才正式開啟,今天也不需要他去左鳴的實驗室內協助實驗,他因而有了充足的時間來整理資料。
他是做著將言送去軍部後就回來看數據板的打算。
小雌蟲在齊斐下樓後專門詢問過他的行程,聽聞齊斐只去送一趟言就回來,貝余既高興今天上午要有蟲陪他一起在家,又悄悄嘆了口氣,很是遺憾地解開了給奧齊和左卅準備的那兩份糖果,將它們均分進了其餘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