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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斐的手忽然搭上浴缸邊沿,那隻手沒有觸碰上言正朝向那側的後背,言卻覺得自己那一片皮膚仿佛感知到了那隻手的熱度,肌肉都情不自禁緊了緊。
“我幫你洗後面。”齊斐聲音溫和。
言在浴缸里驚的彈了一下,濺起了一片水花。
後,後,後面?
哪個後面?
雌蟲感覺自己像被忽然捶了下腦袋,整隻蟲都有些懵頭懵腦,大腦一時跟不上信息接收速度,沒能領會到齊斐的真實話意。
他有幾個後面?齊斐說的“後面”是他想的那個“後面”麼?
言小心謹慎的想著,他連自己先前想要藏著的傷疤都顧不著了,直接轉身看向齊斐,想向雄蟲確認自己方才是否有任何錯聽漏聽。
直至看見言滿面震驚的看這自己,齊斐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話似乎很有歧義,他在心底做了個簡短的自我檢討,面上神色不改,語氣依舊沉穩,繼續說:“翅翼,我是說這個後面,我來幫你清潔翅翼上的污漬。”
翅翼作為雌蟲們的自體武器之一,在戰鬥期間只要動用了它,它同樣會沾染到各類污漬,戰場上的飛灰,斬斷金屬時的金屬碎屑殘留,穿透敵軍身體時牽帶粘附上的細碎組織與血液……這些都是翅翼上可能會殘餘的污物。所有雌蟲戰士在回到營地後都會將收起的翅翼再次伸展,他們除了需要對自身體表外顯的污跡傷口進行處理外,對翅翼也需要進行一番深度清潔護理。
齊斐先前一直忘了翅翼護理這一茬,他剛才看著雌蟲朝向自己的後背,才忽然想起了對方的翅翼清潔問題。
翅翼日常收起時需縮回到雌蟲體內,假如翅翼上殘餘的污漬具有感染或腐蝕性,那麼它在隨翅翼一道收回體內後,會從內部滲入雌蟲的身體,最終致使對方生病。
“如果沒有來到這裡,你應該在順利返回入境站時就做了翅翼護理。”齊斐搭在浴缸邊沿的手終於上移,他摸了下神情還有些呆愣的雌蟲的腦袋,“我來幫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訂婚的蟲長官 二十四
大腦終於跟上了信息接收速度,再次順暢運轉,言明確了齊斐話語裡的“後面”究竟是指哪個後面,他在鬆了口氣之餘,發現自己居然還有幾分小遺憾。
原來是在說翅翼。
不提還好,一提起這之前一直刻意忽略的部位,便覺得翅翼上粘附有異物的不適感愈發鮮明,想要將其伸展出來仔細清理的念頭也變得更加強烈。
言在身體剛接觸到水面時就想到了已拖延許久的翅翼清潔問題,但他悄無聲息按捺住展翅衝動,沒有放任自己順從心意,在這感知上似乎不太大的臨時浴室內亮出翅膀。
成年雌蟲翅翼寬大,伸展出來後空間占用量很高,在狹隘室內展翅,極易造成一場不可逆的破壞性災難,言這會又暫時失明,無法準確判斷空間結構,他不希望讓齊斐辛苦勞動了幾天的浴室被自己一翅膀揮成廢墟。
言半晌沒有對齊斐的提議做出回應,只露了滿臉猶豫而不自知的面朝向齊斐。
有了這一臉猶豫的輔助,齊斐勉強對接上雌蟲的腦電波,猜到了對方的遲疑原因。
“沒關係。”齊斐的手還沒從言腦袋上離開,順勢下移到肩膀,他按著言的肩,使了個帶有方向指示性的巧勁,言便順從著他的牽引轉了身,重新恢復成背朝向他的姿勢。齊斐找到隱匿在瑰麗蟲紋間的那兩道翅縫,以指尖在左側翅縫頂端輕輕點了一下,一觸即放,“現在這個姿勢朝後方展翅正好,不用擔心會碰到牆,我在做空間分配時已將展翅的空間占用考慮了進去,別擔心。”
文字錄入器不在爪旁,言接不了話,他只覺得自己左側翅縫頂端像是有個什麼穴位,被齊斐輕輕一點後身體都麻了半邊。
雄蟲指腹上帶有的仿佛不是一層薄繭,而是接了電線的電極片之類,隨便觸碰到他身上哪裡,都能快速向體內導入一股細小電流,那電流穿透皮肉,順著經脈血管直奔向心臟,讓心跳驟然失了規律。
空間足夠展翅,經歷過戰鬥的翅翼也確實急待清理,往日裡需要伸入異型清理艙內做清潔處理的翅翼由自己單獨來做清洗,又確實不方便,眼下還有蟲主動提出要幫忙。
這是個似乎怎麼想都該不再躊躇,欣然應允的情景。
可言仍然在猶豫。
“還有哪裡覺得不太方便麼?”齊斐問著,沒有催促雌蟲趕快展翅,他坐在凳子上,身體略微前傾,專注觀察著言的神情變換。
在一方暫時不能自由表達自我的情形下,齊斐的話比平時多一點,他儘量使用著可直接靠點頭搖頭來回答的疑問句。
“認為我或許不太了解雌蟲翅翼構造,不太放心讓我來幫忙?”
搖頭。
“單純的不想在我面前展翅,覺得我可能會在真正看到翅翼後……”齊斐頓了頓,思索片刻,不太確定的吐出一個詞,“……嫌棄你?”
言同樣靜默了片刻,隨後,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只問到第二個問句,“言為什麼不願展翅”就破了案。
會朝嫌棄方向思考純屬偶然,齊斐從言的神色里讀出了幾分似曾相識,他忽的回想起了雌蟲誤以為自己是嫌棄對方只蟲衛生嚴重不良,所以不願和對方同一個睡袋的那晚,他嘗試著套用了一下言那那時的思維模式,沒想到歪打正著。
齊斐沒有向言講述太多有關未來的事情,言並不知道自己的未來伴侶是從地球被找回,與生長於母星的大多數雄蟲畫風迥異。
言按著自己的“蟲星土著式思維”推斷,認為齊斐在真正看見翅翼後應當是會不太喜歡它,因為完全展開後的翅翼看上去十分猙獰悍猛,單是看著便頗具威脅。
它不該在無需戰鬥的場合內當著心儀雄蟲的面展開。
在沒有戰鬥必要的前提下,當著心儀雄蟲的面展翅,不僅會被認為十分失禮,這個舉動還隱隱透出了無形的威脅意味,不管展開翅翼的雌蟲原本是否有威脅意圖,他看上去都像是在準備著要借這兇悍自體武器去脅迫雄蟲做某事。
尚未透徹了解未來的言兀自糾結半晌,先前的羞窘緊張震驚等情緒還操控著他小半大腦,使他的記憶調動不太靈光,一時忘記了齊斐帶有的那兩枚徽章。
攜帶有軍部軍徽和第五軍團團徽,還能單殺也提雪地扛返回艙,就算沒有從地球找回那重經歷,齊斐也不是一隻會被翅膀嚇退的雄蟲。
與見了翅翼後心生不喜正相反,他對翅翼存有獨特喜好,在提出要幫雌蟲清洗翅膀時甚至都帶了點無法迴避的私心。
都已經做好了要正大光明擼……不,清洗翅膀的準備,齊斐撤離言身體的手又放了回去,他在對方繃緊的背部肌肉上拍了拍,示意對方放鬆。
“我怎麼會嫌棄你的翅翼。”因為心底正同時轉著哭笑不得與某種不可言說的念頭,齊斐的聲音乍聽上去仍是溫和沉穩的,細究之下卻是六分無奈,四分哄慰,“我又不是沒見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