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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戴文會擁有這樣的後輩,其實並不稀奇。”左恩在一旁插話,他將手裡的數據板交到了左鳴手中。
左鳴不明所以,他接過左恩遞來的數據板,只看了兩眼,登時眉頭緊鎖:“這是……戴文做的?”
“沒錯。”左恩嘆了口氣,“他遞交了實名舉報信,檢舉奧齊上將長期與外族勾結,試圖謀害本族重要科研蟲員,竊取最新科研成果的惡劣行為,並且在您陷入沉睡後公布了您‘寄存’在他那裡,請他代為保管,當您受到奧齊將軍侵害時,便將由他代為發布的最新一批研究成果,他還公示了您的親筆信。”
第五十五章 一臉懵逼的老幹部 二十四
寄存代管一說純屬子虛烏有,更沒有所謂的“親筆信”。
從來都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而“暗箭難防”的更高級,是來自身邊真心交付了新人的對象的暗箭。
那樣的暗箭不僅來的猝不及防,還能在毫無防備之下一擊命中要害,疼的錐心刺骨不說,連帶著在心底泛起了一片透骨涼意,五臟六腑都仿佛被這涼意浸了個透,心臟被包裹冷硬一團,沉甸甸墜了下去。
左鳴低頭看了數據板良久,他抬起頭時,眼底隱約有一點紅。
“抱歉。”左鳴聲音沙啞,也不知道是在和道歉,他閉了閉眼睛,握著數據板的手攥緊了一點,全身有限的力氣都集中在了那幾根手指上。
齊斐默不作聲,只抬手按上左鳴的肩膀。
不過是右肩上多了那麼一塊巴掌大小的“溫暖源”,那透過衣料傳來的溫暖卻有效安撫了左鳴一些,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朝齊斐露出了一個苦笑:“我想我可能需要一點空間和時間,我需要好好捋一捋。”
齊斐:“我理解。”
眼前的左鳴讓齊斐回想起了拿到那枚晶片當晚的自己,但他清楚,站在對方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與從他的角度來看是完全不同的。
四位昔日好友,照理說應是關係極好,大家一同長大,一同上學,一同入職,其中有兩位還進入了同一領域打拼,這本該是一出夾雜著歡笑與成長的勵志型友情劇,誰知世事難料,中途畫風急轉直下,其中有三位共同遇險,在遇險中一位失蹤,一位莫名陷入沉睡,另一位則在其後也不知所蹤。
現在,陷入沉睡的那位終於醒了過來,他得知了一同遇險的好友均已下落不明的消息,卻突然發覺,遲遲沒有誰提到他們中的第四位。
或許對方是年事已高,早已順應生命發展規律,自然消亡於某個他還處在沉睡中的時間節點裡,因而大家不好直接對他提起他,怕他獲悉真相後傷心。
他抱著如此猜想,還沒直接問起對方的近況,便有同族先一步抖落出了真相。
他的確為真相感到傷心。
那是一種夾雜了不可置信與憤怒,想要將衝進戴家本家大宅,揪著對方的衣領詢問“為什麼”的傷心。
左恩安排好了護理員與外間守衛,將輪值表傳送到了他們的終端上,隨即與齊斐一同輕聲告別過左鳴,帶著一室蟲員動作輕巧的出了房間。
左鳴急需一個安靜的思考空間。
“換做是我……”左恩在離開房間後起了個話頭,卻沒接下去,他試著將自己代入左鳴,設身處地想了想假如是自己面對這般境遇會如何,他發現那實在是言語無法表述的難受,遂頓住了話音。
齊斐安靜走在左恩左側,逐光已經又從掛繩上取了下來,正被他拿捏在手上。
意識到這是原屬於奧齊的物品後,齊斐總忍不住想去摸摸它。
左鳴甦醒的太過突然,隨後便是一連串的兵荒馬亂。
舅甥相認,全面體檢,聊起當年奧齊失蹤的真相,接著左鳴得知了當年他昏迷之後的後續事宜,一時大受打擊,需要一點獨處空間來理清思緒。
此刻走在外間走廊上,齊斐一直受連續性事件牽引的大腦終於暫得空歇,能讓他在腦內好好梳理一遍今日交流里的疏漏與疑點。
他首先思考的是促使左鳴甦醒的誘因。
能量在體內流淌的激盪感還清晰可循,齊斐用力握了一下他那時抵在療養艙艙罩上的那隻手,他的指尖還記得逐光震動時帶來的麻痹感。
直覺自己不是第一次體會到這股能量激盪的微妙感受,齊斐倏的停住腳步,試圖在記憶庫里搜尋出上一次是在什麼情形下擁有過相同體驗。
左恩不解齊斐的忽然止步,他朝齊斐側過頭,正想問怎麼了,前方就傳來了一聲拖長了聲音的招呼。
“喲——我說站在這裡的是誰呢,怎麼,您這兩年身體莫非是越發不行了?”
說話者仿佛是空有一把年紀,長這麼大了還沒學會“禮貌”一詞怎麼寫,說話陰陽怪氣。
他不止岔走了左恩沒出口的那句疑問,還打斷了齊斐的思考。
不過這話倒不是衝著左恩或齊斐,對方離他們倆尚有一段距離,是正朝著在前方走道口等待他們的安萊和言講話。
先前左恩要處理蟲員安排一事,齊斐則陪著左鳴,安萊接到了一通必須得接的通訊,他在離開房間時順勢帶走了言和奧寧。
這會,先一步出了房間的三蟲正站在外間走道轉角處等候齊斐和左恩。
走道寬度有限,雌蟲並排而站的高大身影隔擋了齊斐投向說話者的視線,他不認識對方,也分辨不出對方話語裡的“您”指的是安萊還是言,齊斐將疑問的目光投向左恩,發覺左恩眉頭緊鎖,臉上籠著一層顯而易見的不愉。
擋在安萊和言面前的是一隻雄蟲,比左恩年長不少,但也還沒踏入衰退期。
那句“身體各項機能在進入衰退期以前都維持在巔峰時期”與一路過來見得的所有蟲族讓齊斐產生了些誤解,他誤以為高等蟲族所有成蟲都與左恩安萊之流一樣,身形得宜,精神面貌極佳,良好的身體狀態直從皮相上往外溢,單看氣色體態就知道對方身體年齡應是十分年輕。
然而,再好的先天基礎也敵不過後天的肆意揮霍糟蹋,再優秀精密的一台儀器,落在了不僅不愛惜還長期使用不當的對象手裡,也終會落得各種小毛病接踵而至的結局。
那隻攔路的雄蟲正是屬於對身體這台精密儀器操作不當的那一類。
常年沉溺於不知節制的縱慾享樂生活,面部皮膚過早鬆弛下垂,看上去頗為油膩,腰腹仗著包裹著它的衣服用料上乘,彈性極佳,放肆橫向發展,在衣服底下撐起了一道圓潤弧線,像往裡面塞了一枚已然足月的蟲蛋。
“沒想到啊沒想到,今天居然能這裡同時看見您兩位。”挺著肚子的雄蟲沒看見打後方快步走來的左恩和齊斐,他自持身份不低,講的也都是事實,安萊和言是不可能在這裡將他怎麼樣,遂神態越發傲慢,語氣乖張。
“說來也是遺憾,兩位都年紀輕輕的,卻都‘那方面’不太行,雌蟲的受孕率本就比亞雌要低,可再怎麼低,那也是聊勝於無,您二位卻是直接功能喪失,嘖嘖,長官先不太行了,下屬後來也接著不行,這樣的‘上行下效’也真是……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