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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現在覺得自己喝醉了麼?”齊斐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
“我……醉了……我醉了!我先前是……是在說胡話!”雄蟲的話音里夾著“嗬嗬”聲,他在瀕臨窒息的恐懼里神經緊繃,他以為自己是大叫著道了歉,但他發出的聲音實際上細弱蚊蠅,他正受到壓迫的喉管不足以支撐他發出更大聲音。
齊斐穩穩抓著手裡的後領,他注視著雄蟲已然張紅的面孔:“可即便是在說胡話,也是需要為發表不實言論而道歉的,‘胡話’與‘醉酒’並不是妄言的擋箭牌,也成不了事後將代價一筆勾銷的特赦令。”
“我道……道歉!”雄蟲連聲道,“我不該……不該那麼說,我錯了,對不起!”
齊斐下手其實極有分寸,他把握的正好,既讓手裡的對象難受至極,喪失反抗氣力,又不會讓對方真正窒息。
被提著的雄蟲只覺自己像徘徊在生死線邊緣,他已經感受到了呼吸空難的可怖,聲氣微弱,但其餘感官均清晰無比,成倍放大了他的難受與恐懼。
聽了雄蟲真心帶上悔意的道歉——儘管那悔意是出自惜命的恐懼,齊斐偏頭看了眼已從池台後方繞出來的言,他倏地鬆手,雄蟲只覺脖子一松,雙腳剛一重新踩上地面,就難以承重似的軟了下去,直往地上跌。
一旁呆站了半天的同伴如夢初醒,一個跨步上前就要去扶快要倒地的雄蟲,但旁側里有一條手臂比他動作更快。
齊斐單手穩住了雄蟲快要跌倒的身體,雄蟲神色驚俱的扭頭看他,像看只心情變幻無常的凶獸。
齊斐看著因腿軟而更矮了一截的對方,他輕輕一推對方肩膀,手動幫雄蟲轉了個向。
雄蟲就像只過於龐大的陀螺,在齊斐手中滴溜溜轉了小半圈,他在一陣頭昏眼花後才看清自己面向了誰。
言正站在他正前方。
歷經一番窒息危機,雄蟲的腦袋沒有因為窒息感而昏沉混沌,反倒比平時轉的更快,他迅速領悟了齊斐的用意,也猜到了自己先前大放厥詞時第五軍團軍團長恐怕就在旁邊,他的酒意已隨著冷汗打毛孔里四散飛出,盡數散了個乾淨。
雄蟲一咬牙,朝言低了頭,再一次道了歉。
齊斐在他向言又道過歉後才完全鬆開手,示意他的同伴將蟲接走。
同伴望向齊斐的神情與雄蟲如出一轍,都是看凶獸般的小心翼翼,他在齊斐看向他時縮了縮脖子,仿佛是在擔憂自己也會被抓著後領拎起,見齊斐叫他去接蟲,他原地矗了數秒才走上前,扶過蟲後也不顧對方這會是否走得快,兩蟲互相攀著肩膀,一溜煙地逃離了這一方有齊氏凶獸駐紮的區域。
齊斐那張極易帶給他者“此人絕非善類”觀感的臉,在方才將其威力發揮了十成十,他拎著那隻重量級雄蟲半晌,周遭漸漸圍過來的圍觀群眾不少,但竟是一位主動上前勸阻的對象也無。
圍觀群眾全不約而同,全站在一條無形的安全線外,僅有聞訊趕來的左恩安萊奧維奧寧等蟲勇敢跨過了“安全線”,站到了距離齊斐和言更近的地方。
齊斐放出言不遜的雄蟲離開,無疑是個事件已然結束的標誌,從小到大參與過無數場宴會的左恩擔負起了暖場工作,圍在這一處角落的蟲族各自散開,很快,宴會場內又恢復了一派歡聲笑語的平靜表象。
原本有心與齊斐攀談的幾蟲在大部隊到達時就鑽回了蟲群里,將事件始末告知給後來的不知情蟲族,有關齊斐是因何大發雷霆及他將加入第五軍團的消息迅速在賓客間傳開,三三兩兩聚在一處的蟲族互相交換著視線,交換著彼此的看法與消息。
身為宴會主蟲,在自己的宴會上與賓客動起手,這乍聽上去應是極其有失風儀的行為,但結合前因後果再來看此事,宴會場內的絕大多數蟲都認為,齊斐的忍無可忍完全是情有可原。
“換做是我,我也未必能忍,平日裡自己怎麼看自家的蟲,那都是家務事,但換了其他蟲族當著我的面抨擊我家雌性不好,呸,什麼東西!”
“可這兩位的關係不是還沒確定?關係都還不明朗就這樣維護,難道不是在刻意攀關係?”
“得了吧,S級血脈的雄蟲需要去攀誰的關係?你是沒瞧出來今晚的宴會蟲手布置?左家是協辦方,奧家是安保負責方,這兩大世家都已經與齊斐搭上了線,他日後難道是會缺關係的對象?”
“那倒也是。”
“撇開這些不提,你們不覺得他的力量大的驚蟲?我剛才留心觀察了很久,兩百多斤的成蟲能單手提起又放下,跟提小蟲崽們玩得充氣彈力球似的,這也太可怕了!”
“可怕?我倒是覺得很欽佩,原來S級血脈的力量是這樣,普通蟲真是羨慕不來。”
“我也覺得挺欽佩……”
盧游是“齊斐做得對”和“齊斐力量可敬”言論的忠實支持者,他在齊斐最初將雄蟲提起來時呆然了數秒,接著便陷入到對齊斐的敬仰崇拜中,他在宴會場重新恢復“平靜”後四處轉了轉,像台自走情報機一般四處收集了消息,將自己探聽到的內容匯總給齊斐。
齊斐的終端每隔上幾循環分就要震動一回,信件箱裡放滿了盧游發來的信息,他在看過又一條來自盧游的最新信息後抬眼看向跟在他身旁的言,方才的事件約莫相當於一次“宣示主權”,言這會不必再避嫌,故意站在與他隔著一段距離的地方,可以大大方方站到他身旁。
“我剛才向酒店管理確認了一番頂樓的平台上是否有蟲在,管理回覆說沒有,我預約了兩循環時的平台專享服務。”齊斐說,“和我一起上去休息一下?”
言微微一愣,他不著痕跡的朝後瞥了一眼,猜測齊斐應是想換個更安靜的地方說話,頷首道:“好。”
將那些追逐著兩蟲的探詢視線拋在身後,齊斐帶著言去了最近的電梯間,電梯帶著他們直上頂層全景平台,平台在確認過來訪者信息後自動解鎖,打開了大門。
齊斐本是和言一同出的電梯,他的雌朋友卻有意無意落後他一步,走在他身後。
“今晚天氣不錯。”齊斐環視了一周視野極其開闊的平台,涼爽夜風拂過周身,帶走了些衣領上難免沾染的酒氣,他正想繼續說句什麼,身後的雌蟲忽然快速上前一步,縮短了先前那拉開的距離。
言將自己黏在了齊斐後背上,他什麼也沒說,只緊緊貼著齊斐,伸臂環住齊斐的腰,把腦袋抵在齊斐的肩膀上。
第七十章 談戀愛的老幹部 十
齊斐覺得,他仿佛是成了塊活體粘蟲板之類的東西,某位蟲長官一步不挪地貼在他背後,還一聲不吭,交流未果的他拍了拍對方手臂,試圖讓對方松一下手,那雙手臂立即環得更緊了些,緊到他幾乎要以為言是對他的現有腰圍不滿,想要幫他再收收腰。
齊斐想了想,沒有再上手,只說:“至少讓我翻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