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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要再等一會。”知道好友正盯著自己,奧齊騰出一隻手,換成單爪打字,用得了閒的手朝左鳴揮揮,“我給同樣殷切盼望著崽趕快歸來的‘戰友’發個通知,他可是已請求過我們不止一回,讓我們一有最新消息就立即告訴他——你先休息,我發完信息也就睡了。”
左鳴會意,隔著一段距離點了點頭,他終於徹底躺平在床上,幾乎是閉眼就睡了過去。
這位同樣殷切盼望著齊斐趕快歸來的“戰友”,自然就是指的天天獨睡主臥大床的蟲長官。
奧齊和齊斐才重逢不久,總想著要多多相處,仿佛是要彌補雙方在彼此過往生命中缺席的那些時間,正好奧齊的獨立房產辦置下來也需要一定時間,他便搬進了齊斐家,住在主臥旁的客臥里。
齊斐不僅給雄父準備了房間,還給舅舅左鳴也預留了房間,在他被突然傳送回六年前的G13之前,奧齊和左鳴已在新家裡住了好一會,家裡每晚都是五蟲共聚,隔壁的左恩一家也時不時來串一下門,十分熱鬧。而在齊斐暫離了這個時間節點,小別墅里暫時失去了當家主蟲後,奧齊當晚便找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與左鳴一道住在了外面。
能把變異沙蛇盤起來當枕頭,能將破銅爛鐵拼裝成機體開著上航道,奧齊看上去積極又樂觀,還隱約有些心寬過了頭,但他實際上又十分擅於為他者考慮,能及時注意到某些細節,在釀出糟糕後果前規避。
雖然還沒有正式舉辦婚禮,可言與齊斐也已是締結了具有法律效力的婚約,擁有婚約在身的雌蟲在婚約者暫不在家的情形下與其他雄蟲同居一室,這若是被有心者抓住且宣揚出去,只會對齊斐和言不利。
接到奧齊了發來的消息,奧左兩家均在本家大宅內為兩位元老級的長輩準備好了舒適臥房,不過,奧齊和左鳴僅分別在這兩間舒適臥房內睡了單數晚,他們更多的時間裡是直接拿實驗室當家住,洗漱都在盥洗室內完成,晚上就睡休息室,事務處理與研究兩不誤。
“滴”的一聲,終端在床面上震動了一下。
倏爾亮起的指示燈將那一小方區域照亮,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立即伸了過來,調出懸浮屏,查閱自己剛剛收到的信息。
凌晨三點四十五分,發完消息的奧齊也平躺在沙發上合上了眼,即時接受了信息的言還醒著。
有齊斐在的時候,他總是更貪睡一些,而那唯一能讓他每日都想要賴會床,想躺著與對方多廝磨一會的對象不在,他的作息便也又悄無聲息的改了,恢復到了以前那套連軸轉七十二循環時都自覺還能再戰的狀態。
寬大主臥內現在僅有言一蟲睡,他也無需再害怕深夜裡響起的鈴聲會吵著誰,終端的鈴聲及震動提醒都開著,偶爾收到一條信息,還能為這空蕩室內增添一點新的聲音。
從打開終端到調出懸浮屏,言動作雖然不慢,但多少帶了點漫不經心的意味,他方才正梳理著自己最近一次的記憶補全,思維還有大半停留在新回復的記憶里。
在質疑過六年前後的自己的行動力,還搶先享受了不少自己都還沒體會到的待遇後,六年前的他好不容易“知情知趣”一回,在聽到齊斐說“是你先找到了我”後,真心實意的敬佩起了六年後的自己。
蟲長官難得收到一回來自六年前的自己的崇拜,他先是莫名覺得自己先前屢屢受挫的心有了點安慰,繼而轉念一想,再一次認識到自己是在和自己“鬥法”,那安慰之感頓消,全部轉為了哭笑不得。
這麼晚了,發來消息的會是誰?
言一邊回顧著記憶,一邊分出小半思維思考著這個問題,他猜測這消息提醒多半是來源於自己的公眾網帳戶,因為齊斐在那一日曬過婚約證後,已經又有大半月時間沒有發過聲,對於齊斐的暫時無法露面,他們對外宣稱的是齊斐參與了近期一項實習計劃,需保密訓練一循環月,儘管相關手續和用以打掩護的策劃方案及協同參訓蟲員都打理妥當,但仍是有蟲對此持懷疑態度,盯著這項速成計劃的蟲員眾多,公眾網上甚至已有了新的小道消息,稱那項保密計劃子虛烏有,齊斐是被非法限制了蟲身自由。
在這眾說紛紜的猜測下,找尋不到齊斐的用戶們只有到言的現有官方帳號及私蟲舊帳號上“打卡”,積極確認著那些傳言的虛實。
“……!”
頁面完全加載完畢的那一刻,言驚覺這消息竟然是來自奧齊,他對於心上情蟲的長輩懷有本能的敬畏心理,當即調整坐姿,把那還沉浸在回憶里的大半思維也拽了出來,姿態端正的打開了信件箱,瀏覽消息詳情。
奧齊從不隨意擾蟲清夢,他僅在有重大發現或必須及時轉達的重要消息時,才會在三更半夜這類特殊時段里發來消息。
言先是將信息內容大體掃了一遍,他在捕捉到某幾個關鍵字眼後不自覺屏住呼吸,又跳轉回開頭,逐字將整條信息默讀了一遍。
奧齊:【實驗有了新突破,崽預計下周就可以回來。】
其實整條消息,也就這麼短短一句話,但蟲長官仿佛忽然患上了突發性閱讀障礙,他來回看了三四遍,目光焦點最後落在那個“回來”上,居然就這麼怔怔看了半晌。
終於是要回來了。他想。
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將滿腔難以名狀的情緒隨著氣息一同吐露出去,言靜坐片刻,從床上起身,直走向內嵌在一面牆壁上的隱藏式衣櫥。
齊斐的衣物數量也不太多,衣櫥里有一部分還是從地球帶回的便裝,言小心挑揀一會,終於挖掘一件還沒有被他“染指”過的,他懷著挖掘到寶藏一般的心情將它拎了出來,攜著它回到了大床上。
蟲長官十分細緻的將那件純棉紡織物套上枕頭——屬於齊斐的那個,隨後,他將枕頭整個圈進懷裡,再拉過終端,重新看了一遍奧齊發來的消息。
齊斐就要回來了。
在心底再次默念了一遍這句話,言懷抱著套了齊斐衣服的齊斐枕頭,他忽然覺得自己格外精神,只趕在天亮前短促睡了一循環時,天剛亮就又醒了過來,遠程操控起了工作。
在齊斐歸來之前,他希望儘可能多的處理好一些繁雜瑣事,讓他的心上情蟲歸來後能安逸舒心。
就在言及奧齊左鳴都為齊斐的歸來一事努力之際,六年前的G13上,年輕的褐發雌蟲在眼睛完全恢復健康後,聲音也一日比一日恢復的更好了。
眼睛不再什麼也看不見,便意味著可以自主行動的範圍又擴大了許多,在那些之前因為失明而難以入手,無法憑靠過往經驗去摸索著動手的事物上,言終於也能夠出一把力,可以讓眼睛與雙手配合著工作,他的聲音雖然還沒恢復到能徹底自如說話的地步,但日常的短時間發聲意識完全沒有問題,可以自由說些促進交流的短句。
饒是知道了齊斐“實物與包裝不符”的本質,明白長著張“我不好招惹”臉的黑髮雄蟲實際上溫和又體貼,但六年前的言到底功力不如六年後的蟲長官,他偶爾一抬眼看到齊斐那張臉,還是會下意識一愣,整隻蟲登時搖擺在“沉迷雄色”和“畏於氣場”的邊界上,然後不知不覺就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