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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什麼‘什麼’?”
在內置休息室里小睡了一覺的奧齊剛打著哈欠邁出休息室大門,就聽見好友失聲驚道了句“什麼”,他尚存的那點睡意登時隨這聲驚呼尾音一道散在空氣里,整隻蟲精神起來。
奧齊掃了一眼還留在實驗室內的言與奧寧,與左鳴說了大同小異的話:“你們怎麼還在,這都幾點了?快回去休息。”
回拒了奧齊關心囑咐的卻是左鳴:“不,等等,他們還不能回去。”
奧齊:“嗯?”
左鳴示意奧齊站到他們身旁,他將目光落回言身上:“什麼叫做‘想起來了’?”
“有關G13的那部分記憶,我記的一直不全,許多事件細節都支離破碎,只記得大致發生過的事情梗概。”言的手還按在腦袋上,他深深吸了口氣,“但就在剛才,有部分記憶忽然完整,我知道了自己怎樣拖著重傷的身體找到的研究基地。”
“齊斐出現在了那裡。”
奧齊沒料到自己小睡一覺醒來,就獲得這麼一個勁爆消息,他神情嚴肅起來:“你確定那是崽?”
“確定。”言低聲說,“我只回憶起了他找到我,帶我去研究基地的部分,他還沒有告訴我……沒告訴那時候的‘我’他到底是誰,但‘我’發現了他的家屬卡和軍徽團徽。”
言仔細西索了一番,微微閉了閉眼,回想了一遍忽然被補全回憶,補充道:“還有那件外套,六年前的‘我’摸到了他的外套,正是今早他出門時穿的那件。”
左鳴略微沉吟了一下:“還有其他更多的相關信息麼?”
“有。”言說著,神色卻微妙的不自然起來。
實驗室內的其餘三蟲都等待著言的下文,神情奇異的蟲長官原地戳了片刻,像是回想起了什麼讓他渾身難受的東西,臉色在不自然之後,居然可怕的沉了下來。
“對不起。”言忽然說,“我想暫時失陪一下,去一趟旁邊的盥洗室。”
大腦擅自更新了諸多信息,凌亂的記憶拼圖莫名又找回一塊,要將腦內突然增加的種種信息整合好,確實需要一點時間。
左鳴認為言是需要去“冷靜一下”,他理解的點點頭:“請便,在右側壁櫃裡放有一次性清潔毛巾,你可以隨意使用它們。”
“謝謝您。”言匆匆道完謝,轉身向盥洗室快步走去。
奧寧在言轉身時本是想要跟上,奧齊卻拉住了他,擺了擺手:“他需要一點獨自思考的空間。”
於是奧寧止住腳步,留在了奧齊左鳴這裡。
長官暫時離場,承載了許久注意力的目標一時不見,奧寧無言站在兩位年輕的長輩跟前,突然發覺左鳴的視線朝自己投了過來,他頓時回想起了先前的“交疊事件”,那闊別了一循環時的無所適從調頭殺了回來,把他定在原地,無法克制的再次全身僵硬。
奧齊正思索著言所說的回憶補全一事,忽覺周圍氣氛不太對勁,他抬眼一掃,就看見左鳴正盯著前方的奧家晚輩,而奧寧儼然已成一隻僵蟲。
奧寧在心底默默期盼著言趕快歸來,幫助他脫離這微妙的窘迫境地,他的無聲呼喚被阻隔在盥洗室大門之外,他的長官正站在盥洗室的半身寬鏡前,仔細端詳著自己的儀表狀態。
頭髮——沒問題。
衣著——沒問題。
整體清潔度——也沒有問題。
面容嚴肅的蟲長官逐一確認過每個項目。
分明是每一項都合格通過,他的神情卻沒放鬆半分。
因為有問題的是六年前待在G13上的那個過去的“他”,而不是眼下正位於六年後世界的他自己。
急匆匆進入盥洗室的言根本不是為了尋找獨處空間,整理思緒,他只是因才補全了部分的回憶受到了衝擊,急需來正眼瞧瞧“能看”狀態下的自己。
自認識齊斐以來,言一直兢兢業業做著形象管理,生怕自己那天出現在心上情蟲面前時狀態不佳,讓齊斐看見了自己的糟糕面,他本以為,自己的形象塑造應是還算成功,盡最大努力維持了自己在齊斐面前的得體形象,結果,他關於G13的記憶一朝忽然補全,他才知道,原來六年前自己就已經見過一回齊斐——還是以他最慘不忍睹的形象!
按著資料記錄,自己在G13上是呆了一整循環月的時間,蟲長官大膽推測齊斐或許也要在G13上呆上一整月,而在這個推測做出之後,最先出現在他腦海里的竟是一個與雙方關係進展、跳躍原理、以及權謀陰私完全無關的想法。
言盯著鏡子裡儀容得體的自己,痛苦不堪的想——他在那一個月里到底有沒有洗過澡?
後面的記憶尚未補全,言無從知曉後續內容。
距離他所在時間六年之遙的G13上,他眼中外形極其不得體的“自己”正抱著文字錄入器,與齊斐愉快交流著。
那個文字錄入器是由廢棄物改裝而成,齊斐先拆了廢棄操作台上的傳統式機械鍵盤,又在一旁的停運監控室里拆了塊線路老化的電子屏,他用那些四處搜刮而來的零部件將這兩樣物品修修補補,將它們連接在一起,做了個僅具備文字錄入功能的錄入器。考慮到此時的言雙目暫時失明,可能出現無法準確敲擊按鍵的情況,齊斐還用粒子振動小刀給每個按鍵刻了字符,強行讓這個鍵盤變為了“無障礙鍵盤”。
言為這個純手工改造出的文字錄入器目瞪口呆了好一會,他摸索著鍵盤上特意刻出來的字符凹痕,羞愧之情溢於言表,就差沒用新鮮出爐的錄入器先給齊斐打一封萬字檢討。
齊斐終於告知了言自己的姓名,他發現言十分理所當然的將自己視作了雌蟲,並且由於“齊”在蟲星上並不屬於知名世家大姓,言似乎還對自己進行了一番臆想,將他看做了身在部內,身不由己的無辜平民蟲。
既為言的猜測感到啼笑皆非,又忍不住誘導著對方將猜想全部打出來,齊斐在言的文字里看見了一個嶄新的自己——
實力強悍,天賦異稟,剛進入軍部內打拼,根基尚淺,因才能出眾又家世普通而遭到冷遇,被派來艱苦之地執行任務,卻未被告知更深一層的任務詳情,說不定是有某位世家成員認為他擋了自己的道,正想方設法的要將他除去。
齊斐拼湊出了自己在言內心的整個形象,他無言以對半晌,只想拍一下對方腦袋。
話題不知不覺繞回到先前的誤會上,言以文字的形式再次鄭重向齊斐道歉,他不太好意思的追加文字道:【抱歉,那時我只想著同為雌蟲,你必定是想羞辱我才會那樣做。】
齊斐琢磨了一下言的這句話,他微不可查的眯了下眼睛。
“如果。”齊斐說,“假如我不是雌蟲,甚至不是雌性,你那時會認為我是準備做什麼?”
言像是被這個問題問愣住了,他認真思索了一下,誠懇回復道:【那你一定是誤食了高級魅惑藥劑,或者飲用了過量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