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頁
本應是平和躺在療養倉內的左鳴竟然已經睜開了眼睛,且靠近齊斐那側的手臂正在十分費力地抬起,試圖隔著透明艙罩與齊斐放在艙罩外的手相抵。
一旁的醫護員同樣被眼前的一幕驚住,他愣愣矗在原地,大腦不知怎麼從呆愣里分出了一絲神,惦記起隔著艙罩,剛醒來的左鳴沒法真正碰到他的親外甥。這分出來的一絲神不光能自主思考,還擅自操控了身體,讓他半無意識的調出了一旁的操控板,將透明艙罩收了起來。
沒了那一層透明且堅硬的阻隔,左鳴的手終於真切觸碰到了齊斐的。
齊斐感到指尖傳來了些微的麻痹感,他的身體仿佛形成了一個“蟲體迴路”,有一股能量自震動著的逐光上釋出,通過他的指尖淌進他的身體裡,再經由他與左鳴相抵的那隻手流出,將能量送往了對方體內。
剛醒來的左鳴卻毫不在意在這麻痹感,他各項身體機能都還處在喚醒狀態中,感官尤為遲鈍。
沒有料想到左鳴真的會醒來,齊斐的震驚不比房間內其餘蟲族少,但他那張面癱臉良好隱藏住了一切,讓他看上去沉穩極了。
左鳴初掙開眼時,神色尚有些迷茫,他在轉頭看見齊斐後神色頓專安心,他就這樣混淆了外甥與弟弟,費儘自己渾身上下僅有的力氣,將手臂伸向了“左卅”。
這舅舅外甥初次相見就雙手相抵的一幕後來被傳為佳話,不明真相的蟲族們紛紛讚譽這就是所謂血濃於水,流淌在骨血里的血脈親緣,然而只有左恩安萊這些有幸直面了現場的蟲子們知道,拋開那層重度藝術加工,這段“雙手相抵”背後的真相其實是這樣的——
睜著一雙充滿安心笑意的灰藍色眼睛,擁有傳奇一生的科學院首席只把蟲爪子在他新鮮出爐的外甥手上搭了搭,他一句話都還沒說出來,就著一躺一站的高度差,就先看見了齊斐平坦的小腹。
齊斐只感覺左鳴的手在自己手中一滑,他下意識想去撈對方的手臂,對方卻先他一步,將爪子覆到了他的小腹上。
“……”左鳴的嘴唇快速開合著,非常焦慮的說著些什麼,聲帶卻限制了他的發聲。
齊斐只能憑靠口型來猜測對方想要表達的話意,他認真凝視了左鳴的嘴唇片刻。
左鳴正在問他:“你的蛋呢?”
齊斐:“……”
結合對方正吃力的在自己小腹上摩挲的動作,齊斐覺得這句問話有些怪怪的。
第五十三章 一臉懵逼的老幹部 二十二
左鳴甦醒的消息暫時不便對外公布,僅有少部分蟲族提前獲悉了此事,左恩動用了自己身為左家繼任者的權力,對直屬於左家的醫護蟲員們發出了緊急調令,組建了一支成員清一色是左家成員的醫療小隊,力求將事關左鳴的一切檢查都掌控在左家手裡,
言抵達帝國中心醫院住院部頂層的時候,左鳴已經戀戀不捨的結束了與齊斐的舅甥交流,被一旁等候多時的醫護員們恭恭敬敬請進了檢測艙。
以房間中央的療養倉為界,偌大的療養室一分為二,一半是醫護蟲員來回奔波,擺著檢測艙與各類數據分析儀的檢測區,另一半則是添置了不少鋪著軟墊的座椅,專為齊斐一干蟲等臨時安設的休息區。
言進門後先巡視了休息區一圈,沒有在其內發現齊斐的身影,他接著用視線滿屋子的尋找起齊斐,根本沒留意到朝他走來的安萊。
安萊那麼大一隻蟲,居然被“思斐心切”的言結結實實忽略了半循環分,他最後只好輕輕咳了一聲,以挽救自己與齊斐相比時,在前下屬心中驟降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存在感。
聽到耳畔傳來突然一聲輕咳,言倏然回頭,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安萊半天,他對此頗感窘迫,迅速向安萊道歉:“抱歉,我剛剛……”
直言自己因為一心尋找齊斐而忽略了前長官好像不太好,言的道歉一時卡了殼。
安萊看出了他的為難,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沒關係,我能理解。”安萊拍了一下言的肩膀,“年輕蟲麼,知道心儀的對象也在場時就忍不住滿場找,在找到對方後便半晌移不開目光,甚至沉迷到連周遭環境都忽略,這很正常。”
言聽出了安萊是真的不介意,這讓他更加慚愧,說:“那我也不該因此而忽略您。”
“不用對我說‘您’,你和我早就是平級。”安萊糾正了言的用詞錯誤,他瞥了一眼在“檢測區”內向左家成員交代事項的左恩,回落到言身上的目光溫和,甚至帶著幾分鼓勵,“我當年的表現可能比現在的你還要更糟,所以真的沒關係,我能理解,不用在意。”
耳朵首先捕捉到了那聲“糟”,言靜悄悄想,所以他的行為其實還是糟糕的。
“糟”字前面的那個“更”延遲了兩秒才進入腦內信息處理器,言結合上下文琢磨了一下安萊的話語,領悟到前長官剛剛是與他分享了一點對方當年的“追蟲”經歷。
鑑於安萊早已與左恩結婚,領取到了具有法律效力的婚姻文件,言認為對方的經驗分享應是十分具有參考意義,他心思一動,請教了安萊所說的“可能比現在的他還要更糟”是怎樣一種糟法。
“哦。”安萊回憶了一下,本著向年輕蟲分享經驗教訓的心理對言舉了個例子,“那一次,左家專用艦在圖蒂斯航線上遭遇了惡意攔截,我所在的救援隊伍及時趕到,協助左家艦船脫離了包圍圈,並且成功擒獲了敵艦艦長,”
言在為齊斐收集資料時查到過這一條任務記錄,他遲疑了一瞬,問:“可我記得……那名艦長似乎是直接死在了當場?”
“沒錯。”安萊承認了自己的黑歷史,“按理說,他應該是被生擒,帶回去交由審訊庭問話,但那會抓到他的是我,我在成功擒住他後感到好像有誰在看我,便順著那道目光逆向搜尋,在看清了是誰在看我後,我不小心過於激動,手下條件反射加重了力道,然後……”
安萊頓了頓,不太好意思的繼續:“然後一把掐死了剛剛擒獲的戰俘。”
言:“……”
其實事件詳情遠比安萊描述的“掐死”要豐富許多,言這會終於想起來了自己查到的相關全部內容。
與其說是掐死,不如說是捏碎了喉嚨。
倒霉的戰俘被彼時還十分年輕,一見到左恩就情不自禁大腦放空,身體繃緊,四肢里蓄著一股力量不知該使向何方的安萊一爪子搗毀了咽喉。左恩親臨了日後伴侶手撕敵軍主將的現場,安萊被對方咽喉里爆出的血液噴了半臉,一雙蟲目還閃閃發亮的戳在左恩身上。
這樁事件成為了左恩與安萊感情發展史上一座散發著血氣的里程碑,它使得左恩在與安萊結婚許久後,還有蟲疑心左少家主是受了安萊威脅,被安萊暴力脅迫,被逼進了婚姻所。
如此看來,與沉迷心上情蟲而失手掐死戰俘相比,沉迷心上情蟲而忽略旁蟲確實還不算太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