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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齊斐。
言等待著齊斐就自己剛才的小動作做出回應,他仿佛一朝回到課堂,剛嚮導師遞交了一份知識點不太熟悉的功課,正忐忑等著成績發放。
看不見神情的“齊導師”啞然片刻,似是嘆了口氣,說:“別鬧。”
言靜靜在心底翻譯了一下話語,認為自己應當是得了個“不合格”,然後他聽見齊斐又說:“銼刀給我,你把它抓回去了。”
言:“……!”
這才意識到自己攥起的掌心裡的確抓了個什麼硬物,言窘迫地將假裝什麼也沒做的爪子又交了出去,再一次將銼刀放進齊斐手裡。
拿過銼刀的齊斐在雌蟲手背上輕輕拍了一下,隨即拿著銼刀轉回身體,繼續起剛才進行到一半的零部件處理。
言舉著被齊斐拍過的爪子愣了半晌,不太確定這記輕拍是不是齊斐給自己的回應,他呆了幾秒才收回手臂,想抬起另一隻手去摸摸被齊斐拍過的地方,不過那隻手的指腹還沒觸到手背,就又停住了。
聽著那有規律的打磨聲又一下接一下的響起,猜測齊斐這會應是專注於部件處理,不會轉頭來看自己,言喉頭滾動一下,他將被齊斐拍過的手背舉到臉前,做賊似的悄悄嗅了嗅那一塊皮肉,勉強辨出了一點對方殘留在那裡的氣息。
在知道齊斐的真實性別之前,言從沒特意留意過齊斐的氣息,“接觸過的雄性兩隻爪子就能數的過來”,這還是個被美化過的形容,要是拋開這個與濾鏡一樣帶有美化功能的虛數,刨根問底到言真正熟識的雄蟲數目,那恐怕得是一個心酸至極的“一”。
言勉強算的上熟悉的雄蟲,就是他直系長官安萊的伴侶,左家下一任家主左恩。
意識到齊斐的真正性別之後,言再調動自己除眼睛之外的感官去感知齊斐,他一下注意到了許多先前不曾留意到的地方——
周身讓蟲感到舒適的磁場,湊近時越發能清晰辨別出的獨有氣息,偶爾肢體接觸時,仿佛在相觸皮膚上殘餘下來的淡淡“齊斐味”。
言在做這些感知時,是抱著近乎虔誠的心態,他像個意外獲得了神眷的不合格信徒,對意外降臨己身的眷顧感到惶惑羞愧,驚喜全被壓在了不可置信下方,暫時不敢冒頭。
齊斐在向言攤牌自己的雄蟲身份的那晚,還順便告訴了言另一個“小秘密”。
彼時言僵硬了許久,好不容易回過神,難以置信的又在齊斐背上摸索了幾回,以確認齊斐是真的沒有翅縫,而不是動用了某些特殊技術將它們隱藏了起來。他在怎麼找也找不出隱藏痕跡後拖過錄入器,敲擊鍵盤的手指都有些無法自控,敲打分外急促。
腦內轉著的疑惑過多,言直接抓住誰是誰,他手隨心動,一段話內罕見的出現了好幾個錯字。
齊斐在言停下敲擊後掃了眼屏幕,發現雌蟲將“你為什麼會進入第五軍團”、“第五軍團為什麼捨得放雄蟲單獨出外出任務”、“部內近期為什麼沒有任何與雄蟲入部的有關消息”等幾個問題糅合在了一起。
顧不得自己的語句是否通順,言只能盡力將自己的話意表達清楚,他在發表完疑問後看向齊斐方向,期望齊斐能給他一個足以讓他信服的回答。
齊斐卻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從衣服口袋內取出了個什麼東西。
“它實際上不該出現在這裡。”齊斐說,“我也不該過早的干涉到你。”
言眨了眨眼睛,他聽著齊斐的話,明明每一個字都聽得懂,但組合在一起又讓他分外茫然。
什麼不該出現在這裡,什麼叫做“過早干涉”?
一個觸手質感上佳的小本子被遞到言手邊,他抬手摸上去,那似乎是個證書模樣的東西。
言猜這就是齊斐說的“不該出現”的東西,他順著外面的封皮一路摸索,在摸到印在最外的字樣時頓了頓,遲疑著將指尖貼上去描摹字形,在描完一遍後又頓了頓,再從頭描起。
如此反覆了幾輪,言的眼睛慢慢睜大,他低頭看下被自己拿在手裡的“小本子”,他眼前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手中“小本子”的模樣卻莫名浮現在了黑暗裡,從外形到封面印字都十分明晰。
這是……
“更改返回艙的內置航線指令初看上去,是只需要在返回艙內設定就行,但所有返回艙的內置指令都在內網系統內有備案,想要修改指令,必將訪問系統,哪怕做了手腳的對象在事後精心抹除訪問痕跡,但只要權限夠高,就能在後台檢查到這條非法抹除指令。”齊斐的話題轉的有些沒頭沒尾,他本蟲語氣淡然鎮定,像不覺得有任何不對,大腦被衝擊的幾欲停工的言也做不出抗議,只睜著一雙瞪大了的眼睛“瞧”著他。
齊斐在雌蟲睜大後難得溜圓的藍眼睛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他不禁抬手揉了下對方的頭髮:“別擔心,安萊那邊應該是已經發現了你的失蹤,他權限足夠高,返回艙這個關鍵因素又十分顯眼,他很快就會想到去調後台指令,只要再堅持一段時間,救援隊早晚會趕來這裡。”
言下意識的隨齊斐的話語點了點頭,他點到一半,又發現了齊斐似是與自家長官十分相熟,能直接稱呼對方姓名,還對部內指令系統非常熟悉等新的疑問點。
言伸爪就想去摸鍵盤,他的手卻被齊斐的手拉住了。
齊斐的手帶著溫和而不容置喙的力道,引導著言翻開了那個小尺寸的證書本。
言的心登時狂跳起來。
他心如擂鼓,耳旁甚至出現幻聽,像聽見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
在這個封皮上印著“婚約證”的精緻小本里,言被齊斐牽引著摸索到了鋼印姓名欄。
他首先摸到了齊斐的名字。
因預感到了什麼而踟躕不前的指尖被齊斐移走,言被引導著輕輕按在了證書內的另一個名字上。
那是他自己的名字。
腦內“轟”的一響,指尖像承載了不堪重負的壓力,已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那覆在手背上的另一隻手卻溫暖堅定,繼續牽著它下移,摸到了底部的證書印製時間上。
言無聲抽了口氣,他摸到了一個距離當下足有六年之差的時間。
“照理說,我不該過早將這件事告訴你,因為我們的正式相遇應當是在好幾年後。”齊斐的聲音里隱約帶著點笑音,他引著言再次摩挲過那個時間,說,“但你不會記得遇到過我這回事,我會在救援隊與你正式接觸前離開,你的記憶庫里不會留下有關我的回憶。”
“……”言側頭看向齊斐,他因短時間內接受的信息量過大,神情出現短暫空白。
好半天,齊斐看著言拖過錄入器。
言慢慢的問他:【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齊斐摸了一下雌蟲的頭髮:“為了救下自己六年後的未婚伴侶。”
第一百零七章 訂婚的蟲長官 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