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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就連他在最後關頭抓住的“救命稻草”,都不是一根稱職的救命稻草。

    “救命稻草”來到他手邊的本意不是給予他拯救,不是給予他心理安慰,而是為了讓他在完全窒息前再多感受一些痛苦。

    他根本不配獲得任何拯救。

    ……可這不是為了救他而來的“稻草”,卻是他在最後能夠抓住的唯一一件東西。

    不顧已經麻痹的指尖,言儘可能的去更多的抓住了“稻草”一些,然而命運似乎對他非常苛刻,就連這會帶來傷害的最後一件物品也不肯給他留下。

    他感到自己的手中忽然一空,像是有股外力強行將那會帶來疼痛的“稻草”抽走了。他還來不及為自己最後仍舊一無所有的結局自嘲,命運便又忽然對他慷慨了一回。

    比喻或許不太恰當,但言覺得自己像株生長在土裡的莖塊類植物,已經淹埋在淤泥里的他被一雙不畏泥沼骯髒的雙手挖了出去,對方還小心拍著他身上沾染的淤泥。

    那雙手的主人說:“醒醒。”  

    第十五章 住在隔壁的蟲長官 十四

    眼睛已經睜開,目光卻還處在失焦狀態中,渙散了數循環分才匯聚。

    被齊斐強制從夢裡喚醒的言緩慢眨了眨眼睛,他的思維有一半還停留在夢境裡,另一半則停留在有關“莖塊類植物”的比喻里。他還是覺得自己像塊剛出土的巨型莖塊,渾身都糊著濕軟的泥,散發出一股難聞氣味,他自己都不太想觸碰這樣的自己,搞不懂怎麼會有誰願意把他挖出來,還不嫌棄的在輕輕拍著他。

    “挖”出了言的齊斐單手按在他肩膀上,邊留心觀察著他的情況,邊用另一隻手移走了保護塗層已然破損的主控線。

    用於連結操作按鈕的主控線規格統一,它們的內芯線外裹有厚而密實的保護塗層,塗層採用不易磨損開裂的材質製成。但眼下,這根看起來還十分嶄新,剛啟用不久的主控線,它中下一段的保護塗層已經破裂外翻,齊斐在損壞處發現了明顯的銳器刺劃痕跡。

    這樣的刺劃只能由外力造成,在把這根危險線路從言手裡抽走時,齊斐找著了“銳器”真身。

    蟲長官先前抓著主控線不放的那隻手已經不能稱之為“手”,它伸展開了所有尖銳部分,富含攻擊力的銳刺凜然豎起,顯露出了蟲族利爪的原本模樣。  

    刺破線路保護塗層的兇器就是言的爪子。

    蟲長官在睡夢中破壞了主控線,還將它當做救命稻草,把破損處緊緊撞在了手裡。

    假如齊斐來的再晚一點,他約莫就會在闖入房間時收穫到一隻“電烤蟲爪”。

    幸而言今晚的思維游離到了“身心分離”的地步,他衣服都沒換就躺在了床上,他握著主控線的那隻蟲爪從手掌中部開始,至手腕腕骨後方都好好戴著軍用半掌手套,手套在感應到附近電流超過安全限額後豎起了保護磁屏,護住了那隻倒霉蟲爪,有效制止了外泄電弧對其造成更多傷害。

    言只有最初接觸到內芯線的那部分表皮組織受到了電路灼傷。

    齊斐進入房間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切斷了監控儀的供電,那些繚繞在半掌手套周圍瑩瑩閃爍著的可見電弧,均隨著儀器供電被切斷迅速消匿不見。

    言花了一點時間才讓自己從夢境回歸現實,他在自身散發出的難聞氣息里嗅到了一縷夾雜在污臭里的潔淨味道,那氣味像極了今晚到他房間裡造訪過的齊斐。

    “齊斐”對於他來說,就像一道激活口令。  

    想到齊斐,蟲長官險些脫成兩截的思維“蹭”地蹦了起來,原先誰也不想搭理誰的它們緊緊抱在一起,“咔咔”兩下就歸為一體,使他之前停工的大腦恢復了正常運轉。

    “你……”言看著眼前的齊斐張了張口,發覺自己喉嚨乾澀,聲音低啞。

    齊斐站在床旁,他按在言肩膀上的那隻手往後移了移,托住肩胛骨後方。

    感受到肩膀後傳來的溫和推力,言順從了這股推力,就著齊斐的手坐了起來。

    其實他遠不至於無力起身,夢魘只損耗了他的精神力,不會對體能造成影響。但蟲長官用他已經回正的思維斟酌了片刻,覺得還是繼續假裝虛脫乏力比較好。

    沒有發現眼前對象心底的小九九,齊斐接住了言在坐起後頗有些左搖右晃的身體,當下的姿勢是他站對方坐,對方正好倚靠在他身上,從他這裡借了個力。

    “給。”齊斐將一杯早已準備好的水遞了過去,他從言剛剛低啞生澀的聲音里獲悉對方需要它。

    蟲長官的視線在水杯上轉了一圈,他想了想,抬起了自己被灼傷的那隻蟲爪。  

    齊斐默然看著那隻“傷爪”慢吞吞伸過來接水杯,他在言準備用傷患處來直接觸摸杯子時終於投降。

    言瞅著水杯在自己快要碰到時忽然移開,他不動聲色,給了人類一個半點不像作假的疑惑眼神。

    移走了水杯的齊斐端著一張冷靜沉著的面癱臉,他請蟲長官放下無辜的傷爪,然後將水杯再次遞了過去:“您如果不介意,可以就這樣喝。”

    言毫不遲疑的先低頭喝了水——就著齊斐的手,他喝完後才抬起頭道:“我當然不介意。”

    他們默契的假裝言其實是個獨爪將軍,他完好且沒有受傷的那隻蟲爪根本不存在。

    蟲長官喝過水的唇邊還掛有一滴細小水珠,因為吞咽過急,它沒能被及時收歸入口。言像是在抬頭看向齊斐後才意識到這點,他神情坦然的當著人類的面輕輕伸了伸舌頭,舌尖靈巧一轉,將那小水珠掃回了嘴裡。

    齊斐:“……”

    假如自己不是親眼看到了對方剛剛沉溺在夢魘里是怎樣掙扎的情形,齊斐根本無法相信面前的對象是剛從噩夢中轉醒。  

    言的身上像是安裝著一個奇怪的樞紐,只容許他將所有苦痛掙扎都釋放在夢裡,而他一旦清醒過來,那個樞紐便會幫他強制切換言行神情,他同時擁有著兩套系統模式,但它們無法同時啟動,他只攜帶著堅不可摧的那套回到了現世里,把軟弱遺留在了夢裡。

    “你怎麼會過……”喝過水後感覺自己發聲正常了許多,言終於撿起了先前只說了一個字的話題,他在問問題時環視了一圈房間,發現他的房門依舊嚴嚴實實閉合著,而他的窗戶大開著。

    言:“……來。”

    齊斐到底是辜負了蟲長官希望他安全為上,不要翻窗的期望,他在第三次按響呼叫鈴卻依然沒有得到回應時果斷返回了房間,踩著外牆上的邊沿闖入了隔壁A1211。

    從言臉上讀出了強烈的不贊同,齊斐看見對方張開了嘴,蟲長官看上去準備給他好好來上一場安全教育。

    但這場安全教育因突如其來的呼叫鈴而胎死腹中。

    從齊斐決定要翻窗進房間救蟲起到他成功進入隔壁,切斷電源,叫醒了言的此刻,這期間僅過去了十多循環分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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