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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摸了摸擺在自己手邊的物品,他再一次認識到無法自如說話是多麼不便的事情。
他隱約感覺到“不速之客”準備離開,卻沒法開口問對方是要去哪。
外間暴風雪愈發猛烈,隔著牆也能聽見狂風怒號著席捲過建築頂的聲音,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對方又能去哪裡?
“不速之客”齊斐已在後天相處中練出了“看眼色識蟲心”的技能,他一朝回到六年前,未來婚約者的讀心難度直線降低,他憑靠著後天經驗,在“看神色識蟲心”上遊刃有餘。
“我去之前路過的那幾個房間看看。”齊斐說,“這個基地內有不少儀器殘骸,廢墟堆里還混雜有自然腐朽的生活物資,當初駐紮在這裡的團隊應當是撤離的十分匆忙,可能會留有一些我們用得上的東西,我再去看看。”
六年後的蟲長官依稀記得自己是靠研究基地發現的可利用資源與物資箱支撐了一整月時間,齊斐後來在查閱G13相關資料時,資料里也提及過這一點,當時的記錄員還對言的生存能力嘆服不已,在結評里讚美了言的廢物利用與儀器改裝能力。
也正是因為這篇記錄報導,後來言在接管第五軍團後,有居心叵測者將這篇記錄又翻出來,把當初的讚美之詞陰陽怪氣複述一番,感慨言確實廢物利用能力優秀,暗指被招募進第五軍團的一批新晉成員是廢物。
剛才為了儘快找到一處可以安置傷員的地方,齊斐路過諸多房間時都只粗略掃視一眼,沒有仔細查看屋內物品,他清楚這個基地內必然有還能使用的東西,但他無法將自己的消息來源明說,只能輕描淡寫的將離開緣由帶了過去。
言看上去比齊斐要心事重重的多,他聽了齊斐的話後點點頭。
留下一句“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齊斐便轉身離開了這處安置地。
首先要找尋的就是能夠取暖的東西。
可食用壓縮能量塊與乾淨水尚還充足,能夠讓齊斐和言兩隻成蟲堅持上至少一周,只待暴風雪一停,齊斐便能出去找尋新的食物來源,去採集積雪,利用物資箱裡的轉換儀將其轉化為乾淨水。
傷員不耐寒,比健康對象更加怕冷,這會言裹著齊斐的外套與應急毛毯,看上去還十分暖和,但只要一入夜,周遭的溫度驟降,在沒有新熱源維持安置地溫度的情況下,寒夜對言來說將極其難熬。
偌大一個基地,想要全部地毯式搜尋一遍頗費時間,齊斐先返回了中央大廳,在中央大廳的一處角落裡找著了一張已腐蝕大半的地圖。
那苟延殘喘的地圖實際上連“一張”都稱不上,至多只算得上“三分之一張”,可也就是這字跡已模糊不清的三分之一張地圖,齊斐嘗試著對它做了修復處理,發現它標示出了“餐廳”及“宿舍區”。
餐廳必然與儲藏室相隔不遠,儲藏室內可能還有些能夠利用的東西,而宿舍區內若是運氣好,能找著一些勉強還能使用的生活物資。
科研隊外出駐紮,為了減小行李體積,會攜帶大量真空裝或壓縮裝的物品,這些東西只要未拆封,未暴露在外間空氣外,它們最長可在壓縮袋內保存數十年時間。
齊斐首先去了儲藏室,他在濃重的灰塵與腐朽氣散盡後,於密閉的倉庫里找到了一捆被裝進乾燥袋裡的木頭。
這些木頭極有可能是當年的科考隊員們儲備的柴火,用於應急時使用,它們取自G13上一種耐寒樹木,被好好套在乾燥袋裡,保持了乾燥,至今未腐壞。
這一捆木柴讓齊斐略微放下了心,今晚的取暖至少有了著落。
在成功收穫到一捆乾燥木柴之後,齊斐接著對儲物室進行了地毯式搜索,他隨後又找到一台損毀程度不那麼嚴重備用發動機,一小箱其內存儲能量不知是否已經耗盡的工業能量塊,一包除去鏽跡後或許還能使用的零部件,以及其餘“或許還能搶救一下”的物品若干。
也是齊斐天生大力,他用專程帶來的打包繩打包了一堆雜物,將這一大摞東西一次性全帶回安置地,也不覺得多麼吃力。
等齊斐重新回到臨時安置地時,他遠遠看見有什麼東西被言一字擺開,就擺在對方身前的地面上。
齊斐的腳步驀地頓住,他看清了那三樣物品。
那是他外套內側口袋裡的家屬卡與軍徽團徽。
第九十九章 訂婚的蟲長官 十
來到G13之後,齊斐就一直覺得自己仿佛忘記了件什麼事情, 直到看見這三樣物品在言面前一字排開, 他才想起來, 他忘了自己的“一卡兩徽”還在外套口袋裡。
偌大一個軍部,部內職員眾多, 只要雙方工作性質與日常行動區域不同,同部蟲員彼此間從沒見過, 也是尋常事。
家屬卡與軍徽倒是好尋找由頭矇混過去,知曉未來的齊斐完全能為自己杜撰出一個無辜受害者的身份,並以此身份與言接觸, 對“共同”落難的對方伸出援手。
可那枚第五軍團的團徽讓整個操作流程變得困難起來。
第五軍團此時還處在貝家掌控下, 與言所在的第二軍團關係極差,齊斐隨身帶著枚第五軍團團徽,無異於主動在自己頭頂立了張“此蟲需謹慎以待”的標語告示牌。
剛抵達研究基地時,齊斐還沒將言放下來, 雌蟲的胸膛與他後背緊貼, 他能清楚感受到對方的身體變化, 他記得言那會做了個提拉動作, 後方傳來一陣織物摩擦聲響,對方大約是調整了下身上裹著的外套和毛毯,隨後, 言的身體忽然緊繃,過了半晌才又慢慢放鬆。
在親眼看到這三樣物品被擺出來之前,齊斐完全忘了它們的存在, 他那時對言的緊繃未加多想,只猜對方或許是牽拉到了傷口,他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打量研究基地上。
如今想來,言極有可能是那時候發現了外套口袋裡的電子卡和徽章。
他該如何解釋他不是有意要隱瞞身份,並讓對方相信他確實毫無惡意?
齊斐在原地站了片刻,被這個問題攔截住去路。
遠處,雌蟲微微垂著腦袋,靠牆而坐,看不大清楚神情。
以言的聽覺,應當是在齊斐轉過走道轉角時就聽見了動靜,知道齊斐已經歸來。
但他一動不動,連頭都未抬一下。
或許是在為受到欺瞞而惱火,不願直視有意隱瞞了身份的對象,也有可能是在等著齊斐這位“欺瞞者”對這些“證物”做出回應,在聽到回答前拒不抬頭。
齊斐靜靜看了言一會,重新邁開步子朝前走去。
那沉思的數循環分沒能讓他想出一套良好說辭,但讓他推導了一番言將這些物品在面前排開的原因
目不能視,口不能言,這樣的情形下想要表達自己過於困難,齊斐猜測這是言的一種無聲宣告——雌蟲以這樣的形式告訴他,對方已經知道了他“隱瞞”身份一事,並特意將這些東西擺在身前,好讓他回來後好一眼看見。
這是齊斐眼下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