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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藉由被我們發現的那兩台終端,再加上那天的‘運載機’事件,你在拖住柯家轉變陣營計劃後腿的同時,也把自己暴露了出來,讓我們注意到你的存在。”齊斐接話道,“在確定我們已經注意到你,且查探過你的信息後,你就結束了自己的‘閉門思過’,主動聯絡我,商定了今天這番會面,決定與我商談合作事宜。”
“沒錯。”
聽見自己的行事思路被他蟲整理的條分縷析,柯小少爺看上去不僅不慌亂,反而還有兩分不知從何而起的高興,他以一種頗為欣賞的眼神注視著齊斐,爾後面上笑意隱去,神色間蒙上一層陰影,仔細看去,還隱約有幾分歉疚:“說到運載機事件,我很抱歉。”
“這個你不該向我們道歉。”
“我知道,對不起,我只是一想到它,就覺得自己該道歉。”柯林迎著齊斐和言的目光揉了揉眉心,露出一個苦笑,“戴家局勢不妙,族內另謀出路、另尋庇護的蟲不少,我一面假意配合雄父的意思,差遣那隻前來討好我的戴家蟲從中攪局,為柯家‘賺取’好名聲,一面安排了自己這邊的兩蟲去唱反調,其實我本該想出更好的方法,我應該想得出來,但……”
後半截話音不知緣何消失在喉間,柯林抿了一下嘴唇,肩部線條依稀有些緊繃:“奧家和首席那邊我也會親自道歉,並帶上儘可能誠懇的賠償禮——無論他們願意見我與否。”
“但”字後消失的話音內容格外耐蟲尋味,齊斐靜靜掃了眼柯林的臉,卻沒有細究。
柯林先天就學會了什麼是偽裝,即使溫和良善只是一張他為了讓自己好過些而鍛造的完美面具,可這張面具戴了太久,太多後天培養出的習慣融進骨血,也早就和他潛移默化為一體,他憑藉著這後天養成的體貼注意到時間已是不早,適時的為這番見面畫上了終止符。
“今日展示出的所有資料文件都已發到了您的終端上,您若是哪裡還有疑問,歡迎隨時聯繫我。”
從笑容到肢體語言都無可挑剔,柯林在起身送齊斐和言時,儼然變回了那個在外風評口碑極好的柯小少爺。
言在柯林預備為他和齊斐拉開雅間滑門時停住腳步,兩隻雄蟲注意到他的停頓,齊齊看向他。
儘管蟲長官今日當背景板和“思考球”的時間更多,他也沒能領略雄蟲們超出自身能力範疇外的精神交流,但這並不妨礙他綜合兩蟲談話上下文,自行摸索清楚心上情蟲是到底和柯小少爺做了番什麼交易。
拿他們眼下正是迫切需要的戴家通敵證據換取支援力量,要求將柯家一併列入打擊範圍,仔細想來,他們似乎是在這場交易中穩賺不賠——既能拿到重要證據,還能順手多打壓一個不安分的對手。
反觀提供證據的柯林本蟲,他的要求僅服務於他的復仇計劃,而柯家一旦遭難,他本蟲勢必也脫不開干係,他將被定為柯家家主繼任者的消息早早就放了出去,這些年又時常活動於柯家各產業區域,“柯林”這個名字早與柯家綁定在了一處,一損俱損,哪怕最終大仇得報,這也是通“自毀式”報復。
柯小少爺提出這麼一個於他蟲絕對有利,於自己卻是“傷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交易,真的就再沒存有任何私心?
“自毀式報復又如何?”
明白了言的疑問,柯林先是一愣,他隨即彎起唇角,笑容里的情感複雜深刻到難以言喻:“請不要擔心,我確實沒有再懷揣任何私心,至於我和柯家將一損俱損,我也真的不太在乎。”
柯小少爺以承諾般的鄭重語調,一字一頓的說:“我並不介意自毀。”
所有為雌父帶去後天不幸的對象都應該遭受報復,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生來就有罪。
第一百七十六章 結婚的老幹部 二十八
命途多舛的雌蟲以自我犧牲換得幼崽平安出生,拼盡所有生命力將寄生花種隔離在孕育腔之外,他去世前還努力摸了摸蟲蛋,甚至微笑了一下,想來,他應該是認為小傢伙既然已經順利出生,又是一隻雄蟲幼崽,日後再怎麼也不會過得太差,至少會比他這個先天殘障的雌父過得要好,才在安心中離開了。
“世家子弟”與“雄蟲”這兩道身份加成確實給他的孩子帶去了不少便利,可同時也帶去了數之不盡的算計,他心心念念的小蟲崽沒能長成一隻健康開朗的蟲,反而被痛失至親的仇恨痛苦夜以繼日的滋養著,還為了生存與報仇學會種種手段,活得辛苦又複雜,最終長成了與他期望完全相悖的模樣。
那早逝的雌蟲以為自己的犧牲能給小傢伙帶去生的希望,卻沒想到,見證了自己衰竭全程的小蟲崽長大後,同樣踏上了一條犧牲自我的道路。
柯林寧願自毀,也要給他報仇。
齊斐在整理柯林打包發來的證據文件時,發覺柯小少爺還悄悄往文件包里放了個贈品。
那是一份運用了特殊技術加密,混雜在非法跨境交易證據里的隱藏文件——未添加任何危險電子病毒的那種。
儘管在解密文件前心底就已隱隱有所預感,猜到了贈品的大概內容,但當解碼工作完成,隱藏文件打開在懸浮屏上後,齊斐仍是微微一頓,他一目十行地瀏覽完隱藏文件內所有報表,無聲嘆了口氣。
“怎麼了?”
腦袋歪在齊斐肩頸交匯處小憩的言仿佛是從氣流變化里捕捉到了這聲嘆氣,他驀地睜開眼睛,靠著齊斐把自己撐起來一點,用猶帶著困意的眼睛去看前方懸停著的屏幕。
一循環時之前,齊斐和言剛在書房坐定時,蟲長官原本是做著要和心上情蟲一道再梳理一遍今日拿到的所有證據的打算,然而由於和柯小少爺的見面直接擠掉了他今天的午睡時間,他這會犯困的實在厲害,又不想單獨一蟲返回主臥,遂“強行”霸占了齊斐的一條胳膊和一側肩膀,就這麼歪在齊斐身上補覺。
注意到言的醒來,齊斐先伸過自己僅剩的“自由手”覆蓋上對方眼睛,他感受了片刻雌蟲的眼睫掃過掌心的微癢感,在確認言的眼睛已適應光線敏感變化後,才鬆開手,並將屏幕的亮度調低了兩度:“剛醒來時不要立即去看屏幕。”
“唔。”態度良好的接受了來自伴侶的教訓,言應了一聲,他在老實點完頭後才覺得哪裡不對,片刻後醒悟過來,偏頭看向齊斐的側臉,“我覺得自己又只有三歲了。”
蟲長官向自己的心上情蟲開了個小玩笑。
“那可有點不妙。”假裝不知道這是句調侃,齊老幹部眼角眉梢都沒動一下,他端著一臉嚴肅認真摸了把雌蟲已見弧度的肚子,然後說,“小傢伙還沒有出來,你就只有三歲了,那等到小蟲崽正式出生,我恐怕是得同時照顧兩個寶寶。”
說完,齊斐還以十分嚴謹的目光掃視了言一眼,他一本正經對因為“寶寶”而僵住的雌蟲做出評判:“其中有一個還是‘巨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