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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容中心裡長大的蟲族,但凡能進入家庭,總是比在家庭內長大的蟲族更誠惶誠恐些,他們遵守禮則,謹慎言行,力求讓他們的伴侶滿意,小心珍視著自己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家庭,生怕自己哪裡一出錯,這幼年時悄悄憧憬著的“理想鄉”便會支離破碎。

    言第一次見到泓的時候,他覺得對方像極了過去的自己。

    做什麼都謹小慎微的傢伙雖說不如那些會撒嬌賣乖的寶貝討喜,但言行禮數上不出錯,倒也挑不出什麼毛病。貝笛對泓不太喜歡,卻也不至於十分厭煩,他一心想要只雄蟲幼崽,採取“廣撒網”戰術,家中雌侍不少,期盼著哪一名雌侍的孕育腔能爭氣些,同他一塊孕育出一枚雄蛋。

    假如後來的時日裡沒有什麼極其重大的事件發生,泓本是可以在貝家安度一生,他與貝笛的感情可能不會太好,但他單方面感激貝笛給了他一個家庭,考慮到貝笛的現任家主身份,貝家也不會對他苛待。

    可有時候,命運就是那麼無常。

    貝余以蛋胚形態降臨到泓的孕育腔里的時候,正好就是言預備競爭第五軍團軍團長一位的消息傳出的時候。

    貝家在言正式上崗入職前做了不少努力,竭力遏制著言的支持率上升,但讓他們恨得牙痒痒的那隻雌蟲最終還是登上了軍團長之位,從他們手裡將第五軍團奪了過去。  

    “沒用的廢物!”貝笛在晉升名單出來的當日急匆匆趕到泓與剛誕生的貝余面前,怒不可遏的朝泓咆哮了這麼一聲,將競選失利的怒氣全泄在了雌侍和幼崽這裡,接著便大步流星的走開了。

    貝余被起名為“余”,不僅僅是因為貝笛認為家中小雌蟲已經過多,多他一個多餘,他不幸出生在了貝家確定競選失利的那天,貝笛只要一看見他,就不可避免的想起已然不在自家掌控之下的第五軍團。

    貝余是“多餘且帶來晦氣的小掃把星”,泓中庸而平和的生活被打破,他成為了“生出小掃把星的大喪門星”。

    貝笛只有著一套善於橫向發展的基因,貝余能在十一二歲的年紀長出讓齊斐誤以為他已經十四五歲的身高,完全是良好繼承了泓的高個子。

    當厭惡起某名對象時,他的一切缺點都會在眼中不自覺放大,就連原本稱不上缺點的地方,在惡意濾鏡下也會被強行歸為缺點,總能挑出點看不順眼之處。

    想要給一隻事業上尚無建樹,背後又沒有家庭撐腰的雌蟲定罪實在是再容易不過,泓在貝余經過一次進化後被安上了個“品行不端,蔑視禮法”的名頭,貝笛親手給他戴上“家法鏈”,送他去了婚姻所,義憤填膺的指控著莫須有的罪名,要求立即將他從家庭戶籍系統內除名。  

    貝笛原本是打著要將“小掃把星”也一併掃地出門,讓泓將貝余帶走的主意。

    清楚缺乏監護家庭的幼蟲成長起來有多不易,自己在離開貝家後又將居無定所很長一段時光,泓將所有過錯攬到了自己身上,承認了那無中生有的指控,他只懇求讓貝笛看在血脈親緣的份上,至少讓貝餘留在家裡,不要剝奪貝余的姓氏。

    橫豎對方已經“認罪”,自己的形象不會受損,這會不計前嫌的留下罪雌幼崽,還能在同性間落得一個寬宏大量的好名聲。

    貝笛准允了泓的懇求,將貝餘留了下來,作為交換條件,泓被要求禁止與貝余相見,美其名曰“避免小傢伙同品行不端的雌父走的過近,繼續學壞”。

    第五軍團自言接管開始,團內大半職位都優先面向收容中心出身的蟲族開放,泓在離開貝家後被言收編進第五軍團,他主動申請了距蟲星最遠的外派駐區,天真的覺得自己遠離蟲星,徹底消失在前雄主眼前,能讓貝余在貝家過的更好一點。

    言那時看出了泓的想法天真,他不著痕跡的皺了眉,認為泓考慮不太周全,將貝笛想的太好。

    但言最後還是把責備的話語咽了回去。  

    假如他還是當年那個剛從高等學院畢業,心裡只裝著踏實工作與擁有一個家庭的那個自己,他說不定也會和泓一樣天真,只單純的希望幼崽不要重複自己當年的老路,不要體味到自己當年的辛苦,也不想讓明明是在家庭內出生的幼崽,又莫名其妙失去家庭。

    言在泓出發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安心外派,告訴他自己會幫忙關照貝余在貝家的生活情形。

    泓對言感激不盡。

    後來貝余在貝家著實過的不好,言做了不少努力將小雌蟲從貝家接出,讓貝余得以在保留姓氏的情形下搬來與他同住,他在這一切都處理妥當後才發信告知給泓實情,並趁著這次遣蟲護送奧齊回星的機會,將泓臨時召了回來,讓對方能與貝余見見面。

    久別重逢的親子需要獨處時光,言在簡單的午餐過後以回房間午休為名,將公寓內的其餘空間讓給泓和貝余說話。

    原本沒打算真的睡著,午休只是一個用以離場的幌子,但言一回到房間裡,身體便自發坐上他打貢多星搬回來的那兩張床,手臂自發撈過疊放在枕頭上的毯子,然後等他意識到時,他已經好端端裹在了毯子裡,周身一片柔軟暖和。

    這股毛毯帶來的溫暖柔軟讓言不期然回想起那個夢境,他閉上眼睛,感受著被原屬於齊斐的毛毯包裹的舒適,恍然間像又回到了夢裡,聽見了乾柴在火堆里嗶啵燃燒的聲響。  

    言確實又做夢了。

    不過這一回的夢境裡,那柴火堆只燃燒了片刻,仿佛是守在一旁的另一蟲忘了及時添柴,那嗶啵聲響漸漸散去,自火堆處傳來的熱度漸漸冷卻,毛毯的保暖功效似是隨著火堆的熄滅一同下降,它不再那麼溫暖柔軟,原先一派舒適的身體開始感到了冷。

    很快,毛毯像是徹底失去了保溫功效,身體在感受過寒冷後,接著開始感受到發僵。

    又過了一段時間,僵冷的身體已徹底感知不到毛毯的存在,言在一片黑暗與僵冷里勉強動了動身體,他覺得那股刺骨冷意好似能穿透顱骨,將他的大腦也一併凍僵。

    依稀記得齊斐應是與自己在一處,又一次進入到失明狀態的言伸出爪子去摸索,期望著這次也能在夢裡摸到齊斐的身體。

    摸不到身體,能摸片衣角也成。

    言在夢境裡如是想著,那隻僵冷的爪子勉力前伸,他忽然發現自己身上真的已經沒有毛毯,手好像也變得哪裡有些不同。

    言遲疑著收攏手指,摸了摸自己的掌心,他在自己的掌心內摸到了一片濕潤,以及三道狹長的裂口,那濕潤“水跡”正是自那三道裂口內淙淙流出。  

    那是三道已在寒冷下失去知覺的傷口。

    記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受的傷,言陷入了一種奇妙的交錯感知里,他一面知曉自己應是又處在了夢境裡,做起了“清明夢”,一面又覺得這夢境真實而熟悉,夢裡的G13與他記憶中的頗有出入,但他卻莫名覺得,這個夢境或許才是當年切實發生過的真實。

    腦中兀自思索著自己是在什麼時候受的傷,繼續前伸的手終於摸到了什麼,入手的物什呈柱狀,內里應是某種金屬,外面則套了一個皮革的防滑套,經流著血的掌心一蹭,那防滑套上也沾染上血跡,握上去滑不溜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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