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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兼任偶像與好友的黑髮雄蟲神色沉穩,言行舉止不驕不躁,盧游從中讀出了繚繞在對方身周的名為“應對自如”的氣場,他遂安下心來,點點頭,轉而聊起了其他話題。
潛伏在黑暗中的對象悄悄伸出了手,吃痛後又自以為悄無聲息的縮回黑暗裡,殊不知已陷入前情報中心總令、親自教授了齊斐破譯技巧的左卅下的圈套。
受過齊斐勸告的舉報蟲還在為是否該申請通訊核查搖擺不定,對自己正在受到監視的境遇毫無覺察,更不知道在監控他的對象之上還有著更高一層的監控在同時盯著他倆。
這暗流涌動的一切經由各種途徑傳遞到齊斐這裡,他已快速回顧完畢缺席時日裡發生的重大事件,同雌父一起複習了當下時局。
齊斐沒有如實告訴盧游的是,他原本想過要延期返校。
不過這項提議根本還沒來得及提出,就已經被興致勃勃說想體會一次親自送幼崽上學經歷的雙親給扼殺在搖籃中。
這裡“興致勃勃的雙親”特指奧齊。
金髮雄蟲在早餐之後就邁開長腿搶先一步啟動飛行器,然後坐在駕駛位大開艙門,朝自己的伴侶和幼崽招手:“卅,快上來,崽,收拾好東西了嗎?雄父和雌父一起送你上學去!”
齊斐:“……”
年逾二十還能體會到被雙親共同送著上學的經歷,對於齊斐同志來說也是十分新奇,他本以為左卅會對這個聽起來有點讓蟲窘迫的提議稍有異議,但當他將尋求支援的目光投向雌父時,發現對方眼底一片動容。
左卅雖然沒有對奧齊的“送崽上學”做出口頭響應,但他的“想去”全表現在了眼神和肢體語言裡。
和自己的伴侶一道送還在讀書的孩子去上學,放在其他家庭中是家庭日常,是親子互動常態,可這項平凡到能歸至日常瑣碎範疇內的事件擺在齊斐家裡,卻是左卅和奧齊還一次都沒一同做過的事情。
齊斐面癱著臉原地站了一會,最終還是捨棄了對於“被雙親送去上學”感到不好意思的“小我”,圓滿了奧齊和左卅想要送他去學校一次的期望,他在返回主臥拿不慎遺漏的數據板時注意到貝余正站在落地窗邊上,小雌蟲在扒著窗戶張望等候在外的飛行器。
貝余臉上有一種混合了羨慕與遺憾,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內容的複雜神情。
而在扒著窗戶看飛行器的小雌蟲邊上,還站著一隻神色與之幾近相同的大雌蟲。
過往歲月里沒能一同體會的種種家庭瑣碎,只要一家蟲終得破鏡重圓,總能一件件補全,在補全中慢慢重溫家庭生活的美滿和樂。
但這是極少數能夠重逢團圓的幸運者才能享受到的,失而復得的幸福。
言最先發現了在他和貝余身後駐足的齊斐,他剛準備回身看向雄蟲,後背上便驀地多了屬於另一蟲的體溫。
齊斐從背後擁住了他。
齊斐左手攬著言的身體,右手落在貝余的腦袋上,他輕輕揉了揉小雌蟲的腦袋,感到小雌蟲似是抬頭看了看他,又拿發頂回蹭了一下他的掌心。
三蟲也沒有說些別的話,就這麼一道在窗口站了片刻。
直至蟲長官發覺寶貴的清晨時間已經不多,再不行動起來他和齊斐都得遲到,他不得不開口打破這溫馨時刻,出聲提醒當下時間,透淨玻璃上隱約倒映出的一家三口蟲像這才散去了。
齊斐走向耐心等候著他的奧齊和左卅,言去往機庫取另外一架飛行器,貝余先和齊球一起送別了家中所有成蟲,隨即很有活力地小跑著翻了記事板出來。
他剛剛獲得了無聲的精神撫慰,這會準備在面積擴大了數倍的家中重拾舊業,開啟自己為家務操勞的一天。
當繁忙的“小管家蟲”終於將整理清潔計劃完成過半,齊斐和盧游也避過周遭探詢目光,進入到相對清靜許多的獨立閱覽室里,位於第五軍團總辦公處內的蟲長官放下又一張審閱完畢的數據版,他小幅度活動了下筋骨,忙裡偷閒的給心上情蟲發去一條午間問候信息。
那精心編撰的信息剛剛發出,言就聽見電子門滑動的聲響,分割里外間的門輕巧側滑開,有隻很隨意的蟲連報告也不打就走了進來。
能夠在他辦公室內如此隨意的蟲不多,言頭都未抬,僅憑腳步聲就猜出了來者身份:“聯繫上對方了?”
進來的是厲。
“聯繫上了,核實過身份信息,確認就是你想要找的那一位。”厲不打報告就進入裡間的作風固然隨意,但他的辦事效率和靠譜指數都相當之高,做匯報時話也精煉,三言兩語將好友兼上級最想聽的部分給總結出來,“他雖然是葛南的引導者,隨葛南一起在中央城生活了四年,但這四年裡兩蟲分局的時間居多,葛南顯然更喜歡家裡另一位,和他交流甚少,他今天凌晨才剛外派回來,怕驚擾到葛南休息,沒有直接回家,先去做了匯報,他並不清楚近期發生在家裡的事情,就連我提起舉報一事時都滿臉詫異,聽我粗略介紹完事件經過,他才請我稍等片刻,然後登上公眾網去查看了詳情。”
言沉吟了一會:“除此之外,你還告訴了他哪些信息?”
“一點細微的暗示,提醒他近期最好找理由留在家裡,因為有蟲可能會對他忠心耿耿的雄主不利。”
葛南就是那隻對言進行了實名舉報的舉報蟲,厲方才依照言的囑咐,聯繫上了葛南的引導者,那是目前看來在萬一有意外發生時,離葛南最近也願意出手保護他的對象。
“讓他領會到這一點就夠了。”言確認完厲和對方的交流細節,微微頷首,他起身走到厲身旁,拍了下對方肩膀,“辛苦了。”
如果換做是奧寧,此時聽了這聲辛苦,一定會立即搖頭否認,說這是自己分內的事情,一點也不辛苦,然而厲聽了這話,只將先前的“靠譜狀態”一收,才認真嚴肅沒多久的臉像是解除了一道封印,方才還很端正的眉梢眼角都飛起來,爽快的笑了一下,說:“小事。”
言被厲的神態牽帶著露出一個微笑,他看了眼時間,揮揮手,示意厲抓緊時間去午休片刻。
厲卻沒動。
他臉上笑容不減,只是那笑越笑越有往奇異方向發展的趨勢。
言無奈看了厲半晌:“……有話直說,你和我之間還怕踩雷麼?”
“我和你之間當然不怕踩雷。”厲先重複了一遍言的後半句話,他勉強按捺住自己滿溢的好奇心,“我只是怕你礙於是我在問,不得不對分明是不好答的問題也做出回答。”
這句話說的有些拗口,但並不影響蟲長官順利領會好友的意思。
“要是有不好答的問題,我剛剛就會告訴你哪些東西不能問。”言沒忍住,又淺淡微笑了一下,“快問,五循環分內問完,你回去後還有三十循環分可以休息,不然我就命令你整個中午都留在這裡干文書整理,順便把下午去和第二軍團交接文件的工作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