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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因為坐的時間太久了,我突然站了起來,站起來思考一道習題。站起來了我才發現自己其實是找了個藉口,我需要的就是站起來一會兒。但是,一站起來了我就意識危險了,因為,我知道在灶房裡的爹,甚至於還有媽,都已經意識到了我在我的學習屋裡站起來了。我的學習屋和灶房隔兩間房子和三道牆,也沒有直接到我的學習屋的通道,要從灶房到我的學習屋必需走屋外。總之,我在我的學習屋裡站起來了灶房裡的人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但是,我知道爹,也許還有媽,他們就是已經知道了,在我站起來的那一瞬間,他們就知道了。我們家不是一個一般意義上的世界,而是它整個在變成那樣一個什麼都是那種“熱湯”的世界,也可以說整個在變成和奶奶的那個世界、那個叫做陰間的世界非常接近和類似的世界,所以,發生這種心靈感應的事情是不奇怪的。當然,奶奶的那個世界、陰間的世界,這都是一種形容的說法,只不過用它來形容我們家現在這種狀況是非常準確的罷了。

    我知道這麼站一兩分鐘也許沒有什麼,但是,我得儘快坐下去。可是,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我就是坐不下去。我試了幾次,都叫自己動也沒動一下,還是如雕塑一樣站著。我也並沒有思考那道習題,因為根本就沒有需要我費腦子思考的習題,我的學習還正如哥哥所想的一樣,純粹是為了折磨而折磨我,為了整治我而整治我。不過,我也沒思考其的東西,更沒有胡思亂想。我腦子裡是空的。我們家在成為那樣一種“熱湯”,在成為陰間,就源於我有腦子裡總是空的。  

    我讓自己坐不下去,但我卻如體察自己的心理活動一樣在體察著已經知道我站起來了的爹和媽這時候的心理活動。媽感到我站起來了,至少感到了我的學習屋裡發生了什麼必然會讓爹大驚小怪的事情,這樣事情就是我們家的大事,就是可以讓我們家更加像陰間而不是人間的事情,所以,她假裝什麼也沒有感覺到。爹也假裝自己沒有感覺到,可是,他心裡已經不安起來了,只要我身上有他認為對學習不利的事情,不論大小,他都會陷於這種不安之中,而我站著而不坐著學習,哪怕只是因為坐得太久需要放鬆一下而站一小會,對於他就是這樣的事情。他在等待著,等待我坐下去,可是,他沒有感覺到我已經坐下去了。他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大,對於他,我站的時間太長久、太久了。他假裝並不是因為他心裡有這麼一個“鬼胎”地離開灶房了,走到了燈光照不見他、媽和兩兄弟也看不見他的時候,他加快了步子,把他的不安也毫不掩飾地表露在極輕而又急促的、和撲向已經鎖定的獵物的猛獸沒有兩樣的步子中。雖然他是裝模做樣地離開的,但是,媽,還有兩兄弟,都心知肚明他是去幹什麼。他們都在可憐我,他們正因為不甘心也落到我這樣一個下場才那樣活著,而不是像我這樣活著。

    爹的步子極快卻極輕,門也關著,所以,我是聽不到他已經到門口的腳步聲的,但我就是知道他已經到了門口了,知道他是為什麼而來的,知道他將對我說什麼做什麼,我身上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就是在這個時候坐下去也是好的,但是,還是怎麼也無法做到坐下去。  

    爹在門口停了一下才推開門進來。一進來他就用那麼一種腔調說:

    “禹娃,你站著在學習啥?”

    “我在思考一道題,”我機械地回答。

    燈光照不到他的下半身,所以,我的感覺不是他是走過來的,而是像一條魚一樣游過來的。他“游”過來站在桌子前面,忍耐了好一會兒,終於說道:

    “站著思考題也不用站這麼久。你卻站著思考好一陣了。我在灶屋裡就知道你站起來了!”

    他最後那句話是用一種嘲諷和不滿的口氣說的,嘲諷中雖然多少流露出了他骨子裡有個地方知道他這樣待我、他甚至能夠違背物理規律地感應到我做了他不高興的事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但他的嘲諷和不滿壓過了他這一點點意識。我讓自己的顫抖轉移到腿上去了,上半身冷若冰霜。當然,我也被迫坐下去了。爹站了一會出去了。但他的不安沒有消除,也消除不了,一會兒後又進來了,給我講站起來思考習題不是不可以,但是,站的時間太長了那就不是在思考習題而是在偷懶、分心、走神了,而只要有一刻鐘的偷懶、分心、走神我們就不可能搞好學習、學與不學都一樣是騙人的、學習必須是絕對一心一意和全心全意的道理。我只有聽著。  

    像這樣的經驗不是一次兩次,它太多了。它就是我的整個生活。

    第93章 第 93 章

    5

    我對自己的大小…便,就像對我所有的事情一樣,進行了最為嚴格的控制。但是,一種有意識有目的的控制是最容易反彈的,特別是在開始的時候。所以,有兩天,我多上了兩次廁所,也就是上廁所的動機主要是為了放鬆一會兒,離開學習一會兒,走動走動,看看外面的世界等等。這立刻就讓爹覺察到了。我多上了兩次廁所,他看到的只有一次,可是,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看到一次就夠了,就知道我已經多上了幾次廁所了。他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陰沉了。開弓沒有回頭箭,但我站在茅坑邊剛把褲…子解開,他就推開圈房門進來了。每次解…便我都是要把圈房門關上的,因為我已經十來歲了,對解…便的事情有本能的害羞了。他一推門進來就控制不住他的怨氣地說:

    “你以後解#便不要把門關上!不關門一樣可以解#便,解好便!解#便對你來說是一項工作,是你學習任務的一個組成部分,你不必也不應該有對它那些多餘的、沒有意義的做法!”

    他的理由聽起來來非常的神聖和崇高,擲地有聲,這是因為他確實覺得他的理由是崇高和神聖的。  

    他陰沉著臉走過來,以露骨的鄙視的神情把我已經掏出來的…反反覆覆地當做一種純粹的排尿工具、一種純粹的物地看。對解#便的事情我之所以會把它當成一種隱私,從而解#便的時候要關上圈房門,一大原因就是因為我不願意讓自己的…被隨便什麼人,特別是父母看到了。爹他用這樣一種神情來看我的…,把我的…當作一種純粹的物進行研究,是因為我多餘上了兩次廁所使他有的怨氣堵在他心裡無法消除。

    他這樣對我做讓我心中已有的寒冷又增加了一分。不過,我不會迴避,就當自己真不過是一種純粹的物而已。

    他盯著我把便…解完了,毫不客氣地說:

    “才解了那麼一點!解那麼一點也要來上一次廁所!還不是想逃避一會學習,享受一下解脫?這說明你的心思根本沒有用在學習上,這些年你……”

    他是想說這些年我的學習全是假的,騙人的,但我已經離開了,因為他並沒有讓我站住,而我是一個只會機械的服從命令的人,即使現在還不是,我也一定要做到是。再說了,他因為這件事就要說我這些年的學習全是假的、騙人的,還有些說不出口,我離開也是為他好,免得他有想說又說不出口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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