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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性質當然就非常嚴重了。這已經完全夠格成為一個嚴重的□□政治事件了。但是,馬克思教導我們,內因是事物變化的根據,外因是事物變化的條件,具體事物具體分析、具體對待,不能一切刀切,一刀切那是在犯主觀主義錯誤。對這樣的句子,我們也一定要看它是出自於誰之手,是誰寫的作文或文章里出現了這樣的句子,寫這個句子的人的動機到底是什麼。它出現在我們一個各方面都絕對平庸,甚至於可以說愚蠢的泥腿子學生之手,我們就是絕對不能給他下這個結論的。這類學生,不管他們是為什麼突然能夠寫出這樣好的作文來,他們也從來就沒有過什麼複雜的想法,也產生不了複雜的想法,他們長大了也就只會做幾樣事情,吃、睡、娶妻生子、勞動生產。所以,他們突然寫出這樣的作文和句子來,那就是真心在歌頌我們的社會,真心歌頌我們國家和人民,沒有也不可能有別的用意。
“我們既然是馬克思主義者,是唯物主義者,就要尊重客觀事實,就要按客觀規律辦事,所以,對這個學生的這篇作文,我們要給予肯定和讚揚而不是其他的東西,還要給滿分,給最高分!
“而假如這篇作文是你寫的,這個句子在你的作文里,我們就不能這樣對待了。你並不是一個普通的泥腿子學生,我們也從來沒有把你簡單地看成一個普通的泥腿子學生,你的客觀情況和客觀事實本身也不容許我們把你簡單地看成一個普通的泥腿子學生。
“所以,如果你的作文里有了這樣的句子,我們從尊重客觀事實、尊重客觀規律出發,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視它是有問題的,它不像在歌頌我們的社會、國家和人民那樣簡單,它至少是有你賦予它的深刻的含義的。而深刻的含義,一切深刻的含義,只要它不是歌頌我們的社會、國家和人民的含義,不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最高真理的含義,那都是我們不能容忍和接受的,都必須視為是有問題的,需要如此這般地對待,而不是像我們肯定和讚賞這位泥腿子學生這樣對待。
“當然,我說的這都是你過去的情況,沒有說你現在和以後還可能寫出這樣的作文和句子來。僅僅看你這次的作文,我們也暫時能夠完全相信,這樣的作文和句子你再也不可能寫出來了,再不會寫了!這對於我們,是一件讓我高興和欣賞你的事,對於你自己,更是可喜可賀的!你應該已經很清楚了,有很深刻的認識了,你還真的只有這樣,要這樣才是你真正的出路、唯一的出路!”
第170章 第 170 章
14
在這次暢談裡面,“總負責老師”左一個“泥腿子學生”,右一個“泥腿子學生”。但是,這就是我要達到的一種目的。我要達到的目的就是揭示並承擔真相。在我的理解中,只要揭示了真相,就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承擔了真相。真相也許是殘酷的和醜陋的,但不論多麼殘酷醜陋或多麼恐怖美麗的真相,揭示它並承擔它都是我們作為人的天然而神聖的義務和責任。
我聽著“總負責老師”的滔滔宏論,看著被我揭示出來的真相。我揭示出這些真相,並不只是為我個人面對和承擔它。我是揭示給所有人的,揭示給每一個人的,包括“總負責老師”們。真相就□□裸在我們每個人面前,在“總負責老師”如向全世界發表宣言一般的每一句話中,昭然若揭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全面從世界、從存在中退出,對於我來說,“我”就是遮蔽真相的最大的障礙物,“我”沒多大,就那麼大,但它卻能夠擋住也擋住了全部的陽光,而沒有陽光我們什麼也看不到。我全面從世界、從存在中退出,就為了讓陽光全面照射進來,為我,也為他人,包括為“總負責老師”們照亮真相。
我把我在這次“行動”中這種奇特的身心狀態、生命狀態就理解為是一種從世界和存在的“退出”,為那普照宇宙萬物的陽光照射進來騰出地盤。而“總負責老師”這些雄偉崇高、冠冕堂皇的宏論,宏論中左一個“泥腿子學生”、右一個“泥腿子學生”,就是被這種光所照耀出來的一點真相,它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誰都應該看見,誰都能夠看見,看見它那就會有所感悟,有所啟示,有所明白。
這次我和“總負責老師”所說的“泥腿子學生”的作文把他們的歡喜和滿意推向了新的高峰。和以前幾次一樣,“總負責老師”說完了這些話,卻沒有讓我離去,其他老師也沒有人離去,而是隨意和我聊很多輕鬆的話題,享受這美好的時光。
這些話題中有很多是如果他們不是因我這段時間以來的一切作為和表現而感覺到世界是如此之美好,生命是如此之燦爛,他們是如此之偉大、光榮和正確,“我們世界不是人間而是天堂,人人都不是人而是神”那是一點也不虛的,也還有如果不是“總負責老師”們反覆聲稱的那樣,暫時可以認為我完全改正過來了、從靈魂深處變過來了、永遠改變過來了,等等,他們是不會和我聊這些話題的。當然,說和我聊這些話題,仍然是他們說我聽,他們愛說什麼就說什麼,我還是那種毫無變化的仿佛我已經進入永恆、消失於永恆、凝固於永恆的模樣。
在這些輕鬆的話題中,“總負責老師”說到了,如果我沒有轉變過來,他就絕不會告訴我的一些事情。
笑得那樣燦爛的“總負責老師”是這樣說的:
“我現在完全可以也完全應該給你說些事情了。這些事情,本來是如果你還是老樣子,沒有發生重大的轉變,我就不可能告訴你的。
“對這些事情,我要說的是,你的轉變的確是很及時很重要也很到位的,對你個人而言。我說的是對你個而言。像你過去那樣,你以為會有什麼好結果嗎?就是你最後變得令我們滿意也不會有好結果。這是真的,說的是實在話,大實在話。而我所說的不會有好結果那還不是指一般意義的,而是你非死即瘋,就是說,你不去死,不像人們所說的自行了斷那樣自行了斷,結束你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包括你的生命和肉體的存在,你也會瘋。說簡單直白一點也就是如果你不去自殺,你也會瘋,成為一個人們所說的瘋子。我說的這種瘋子我想在你們溝里最少也有一兩個,你肯定對他們是很熟習的,他們是連別人的屎都要撿起來吃的,他們就是成天除了副傻笑就是在大路上撿別人的屎吃的那樣一種人,或者說一種存在物。我說的你瘋就是成為這樣一個瘋子,他們在這個世界不多卻也到處都有。
“這聽起來像是有點嚴峻殘酷吧?但是,我現在要給你說,就我個人來說,我早就為你想到這兩種結局了。它恐怕不會為我們也包括你個人在內的意志所轉移。我教的學生這樣去死或瘋了的也不是沒有過。對我們來說,它實在是太正常一般了,實是算不上個啥子!實際上對隨便哪個人,這也都算不上什麼。隨便哪個人都可以說你是被我們中心校的一校老師或那麼幾個老師逼死或逼瘋的,但他們這麼說或許反而令我們為自己感到高興和自豪,因為我們到底把那麼一個學生一個人給逼死逼瘋了,我們雖不過是普通的國家教師,但也有我們的能力和權力嘛,能夠把那麼幾個學生逼死逼瘋,它至少證明了我們手中那點權力並不是假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