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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這個神秘黑物有它毋庸置疑的真實性,它源於真實本身、存在本身向我的開啟到達了一定程度,但是,它絕對不可能成為大家的“西洋鏡”和“稀奇事”那樣的事情,不可能成為他們林林總總的事物中間的一種。但這不是說它就是他人都看不見的。那種已經放棄自己、破除自己到了我這種程度的或高於我這種程度的如果來到這間圈房裡了,他們就能夠和我一同欣賞這些偉大的、真正的神的奇蹟。他們甚至於能夠在距離這間圈房很遠的地方就感知到了,知道這間圈房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就是爹他們、張書記、張連長他們如果來了——如果他們真的來了的話——也有可能看見,只不過,他們如果看見了,就是他們整個人發生改變了,他們不再是原來的他們了,他們原來的自己已經死了,至少是死去大半了,整個人就和這個時候的我是一樣的,這個神秘黑怪,“神的黑暗半球體”對於他們會和對於我一樣,對於那已經放棄自己、破除自己到了那樣高的程度的人一樣,絕對不可能成為他們的“西洋鏡”、“稀奇事”。

    以上就是我面對今夜向我顯現的“鬼神事物”,特別是這個神秘黑物,最後所明白的東西。  

    這個神秘黑物提出的問題還有很多沒有我沒有解答、無法解答,同時,人生、存在向我提出的問題也還沒有完全通過這個黑物給出“答案”,但是,我知道如果我是真誠的、勇敢的,那就該暫時放下“想明白”了,聽從召喚,進入這個黑物,這個黑物只不過是一道門,一個關口,一個轉折點,不是終點,我只有走到終點才有可能明白一切。

    我最後走進這個神秘黑物里去了,走進去見證了自己可以完全沒有影子,也見證了那堆“干糞”是真的已經化為虛無了,而我自己化為虛無的那一刻則是我終於站到了黑物的正中央而眼睜睜地看到自己整個由身後的燈光形成的影子完全消失,隨著這一消失黑物、燈盞、整個圈房、圈房裡的一切全都消失而化成一團光——只能形容為上帝的光——的那一瞬間,儘管在這一瞬間過後我聽到爹喊了一聲,我說跳出就跳出了黑物,但我不懷疑,這一瞬間作為事物的那個我是完全“化”為了虛無的。

    在走近神秘黑物之前,我在燈盞和神秘黑物之間的那個位置上站了很久,燈盞在我身後,神秘黑物在我身前。在這個過程中,又發生了一次“飛升”體驗,眼睜睜地看到一個女神在我面前一轉身,她的秀髮揮灑於整個宇宙,揮灑於整個宇宙如揮灑於虛空,而眼前這女神黑髮之舞就是她的一縷頭髮的舞蹈的壯麗景觀。這一經驗過後,眼前這個神秘黑物如此自然而然地演化飛升成一團耀眼的如翡翠色的光,再不是一團黑暗了,在這團光中我看到了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的閃光點,這些閃光點每一個都不能不說它就是一整座上帝的聖城。當然,這景象僅僅是它的表面的景觀。我向它裡面看去,看到那些猶如反映在孩子神的眼睛裡的宇宙之外的景觀更加壯麗了,那堆“干糞”所形成的那個景觀已成為一種純粹的黃色的光。我感覺到,如果那堆“干糞”能夠在“鬼神”之中化為虛無,那它就是這個時候才真正化為這種虛無的。我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輕輕地、感覺是明白了一切似的對自己說:“不可能不是這樣的。”  

    我對自己說:“不可能不是這樣的。”所要說的是什麼呢?我對自己這麼說時,除了我想要說的那個意思外,還意識到了這些年來,我全身心所系的就是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種提問就是指為什麼有世界存在,為什麼有存在而不是一無所有,世界的起源、存在的依據和源頭是什麼,我為什麼在此,我到底是誰、從哪裡來、往何處去,等等。或許我們可以把這些問題稱之為“終極問題”吧。這些年,對這些問題,我不只是全身心地投入,還可以說把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和生存本身都押上了,不知道“答案”、不知道個所以然,我就活不下去。我徹底地無視自己和一切的存在,無視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未來、自己的前途,我連自己是死是活都不管不顧,除了那個“答案”,那個我們只能說由上帝掌管著的秘密。我是真的以赴死的決心、意志、勁頭走在探索、思考這些問題的道路上的,且不管我這種探索和思考是否稱得上探索和思考。而這個神秘黑怪的出現,就是我這種探索和思考的一種結果。爹那套理論說不服我,大婆那一套說法也說不服我,我只有依靠自己,我也僅僅靠自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走到了這麼個神秘黑怪,我事後把它稱之為“神的黑暗半球體”東西面前。  

    我對自己說“不可能不是這樣的”,說的就是世界、存在、生命的本源、根基不可能不是這樣的。它說的不是這個本源、根基就是我眼前這個“鬼神”,這種景觀,說的是這個“鬼神”、這個景觀所啟示給我的那個道理、那個真理。這個道理、這個真理是什麼呢?事過這麼多年,我還記得這時候,腦子裡一個特別鮮明的詞就是“意識”。我所謂“意識”指的是我知道自己和世界存在,不是指我知道什麼、我意識的內容,而是指我自知這個事實。我的意思就是,意識、自知本身就是基本存在、存在本身、存在的本源,就是那個終極秘密,就是如爹那樣的人把它說成是“物質”、如大婆那樣的人把它說成是“鬼神”的終極秘密。意識、自知,不是構成的,不是我這個一般被稱之為人的一種特性,也不是我的大腦的一種功能,而是我的真實本身、我本身的終極真實就是意識和自知本身,意識、自知不是從屬於我的身體和我的大腦的,相反,我的身體和我的大腦是派生的,就派生於意識、自知,所有一切都派生於自知和意識。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在針對“電子而已”的東西到底是何物的那個想像中,我最後我還看到了一個更加可怕的“東西”。如果我把這個想像進行到底,最後面對這個“東西”是必然的。這個“東西”就是,隨著“電子”消失在只能形容為“上帝之美”的美中而成為這個美本身了,萬事萬物、整個宇宙、所有宇宙、所有一切,包括時空也都消失了,全都消失為“上帝之美”了,與此同時,我自己本人、我自己也完全消失在這片只能形容為“上帝之美”的“美本身”裡面了,我沒有了,是真沒有了,成了虛無了,真成了虛無了,但卻又不是我真不存在了,而是我是一種純覺知,純覺知對“上帝之美”的覺知。我想像到這一步,就被自己這個想像嚇壞了,趕緊從中擺脫出來,不敢再深入下去了。

    雖然我沒再深入下去,但是,我相信,也不能不相信,在這個想像中,已經有重要的真相、真理被揭示出來了。這個想像我沒有忘記,也不可能忘記,還總在我所能做到的理性思考的範圍內回想它,思考它。可以說,現在我站在這麼個神秘黑怪面前,有這麼個神秘黑怪、“神的黑暗半球體”在我面前,就是當時在這個想像中洞察到的那個重要真相和真理得到了進一步、也是決定性的一步的揭示、啟示和展現的結果。問世界存在的依據是什麼,問我到底是誰、從哪裡來、往何處去就是問存在本身,而存在本身什麼也不是,就是自知對“上帝之美”的永恆的覺知。並不是有一個東西,它叫“上帝之美”,自知、意識去覺知它,而是自知、覺知本身就是處在那種只能形容為“上帝之美”的純粹的美、美本身的覺知中的自知和意識。而“上帝之美”就是處於被自知和意識覺知中的“上帝之美”。“上帝之美”不是一個事物、一個東西,從它是事物、是東西方面說,它是不存在的,是虛無。同樣的,自知、意識,也不是事物、不是東西,從它是事物和東西方面說,它是不存在的,是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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