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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驚訝,並不是因為在我這裡我本看不到那間考室裡面去,也看不到總負責老師的那間辦公室裡面去,但我卻看到了這兩個在它們裡面的東西。它們是我的幻覺,而幻覺不同於一般事物,不遵守一般事物的規律,我能夠看見它們這不奇怪,我已經有很多這方面的經驗了。不過,作為幻覺,它們和這時候我仍然看得見的那種“黃蜂”是不一樣的。“黃蜂”滿校園都是,個個都有黃牛那麼大,它們的神態、狀態、樣子等等,只要誰看見了,誰都會叫喊起來:“天國的獅子!神的座騎!”反正是喊出諸如此類的。它們看似不動,實際全在絕對自由地飛翔和絕對自由地展現自己,整個校圓、校園裡的一切,對於它們全如虛空一般。而這兩個東西,我感到,儘管如果它們是一般所說的實物,在我現在站的這個位置是看不見它們的,可是,如果敢於向它們走去,它們就會像一般實物那樣把它們更多的東西向我展現出來,也會更加清楚地向我展現,就和我們走向一般所說的實物一樣,這是那些“黃蜂”所沒有的特徵。

    對於考室里那團黑暗,我看到它,感覺是“它”已經多少走出來了,多少現身了,“它”就是要我多少看見它的模樣,看見就是它一手操練和安排了那一切,支配我做了那一切,也就是總負責老師所說的我今天做的那些“第一”和“唯一”的事情,是它們直接導致我有現在這個結果,而它安排那一切,支配我做那一切,也就為了導致現在這個結果。“它”還讓我看到我的那個“尾巴”、那個將我“罩”在它裡面的怪物,就是“它”的陰影,“它”的氣息。看見“它”,我心裡平靜了許多,因為,“它”是無法抗拒的,它也是絕對正確的,只要是它做的事情,絕對服從是我的天職,人的天職。可以說,“它”就是神。只有“它”存在,一切都不存在,“它”是不會管我的痛苦和毀滅的。對於用我那個小背兜換掉了那條板凳,而那條板凳則讓它消失於虛無的事情,我原本還有些不相信,多少還當它是偶然的巧合,但看見這團黑暗,我完全清楚了,那絕對不是什麼偶然的巧合。  

    總負責老師辦公室里那團光和考室里的這團黑暗看起來不同,其實都來源於那同一個“它”。我感覺到,總負責老師辦公室里那團光就是我站出來的結果,因為我自始至終都站得如一塊岩石。我還將這樣站下去。就為了今天的事情,為了那些老師和家長們讓我看到了那樣醜惡、可憐的笑,而人不應該那樣笑,為總負責老師讓我看到了那樣醜陋的高舉在眾人鼻子底下的腳,而人不應該把腳那樣高舉在眾人的鼻子下面,我還將這麼站下去,直到永遠,直到贖清這一罪過。

    看見我這團黑暗和這團光,我吃驚的是,如果我繼續這麼站下去,這團黑暗和這團光就不會消失,就會一直在那裡,最終,連包括總負責老師在內的這所學校的老師們都有可能看得見這團黑暗和這團光了,即使並不是他們中間有人看得見了就意味著他們所有人都看得見。我熟習幻象,知道已經顯現為“這樣”的幻象,它們再強化發展下去都有可能被他人看見了,儘管它們只是我的幻象。這就是它們和那些“黃蜂”的不同,我知道“黃蜂”再怎麼顯現和強化,他人也是看不見的,只可能通過我的眼睛看見,從我的眼睛裡看到我正看著一種多麼可怕的“東西”。實際上,即使不熟習幻象,誰第一次見到了這樣的幻象,誰都會本能地感覺到它們再發展強化下去,就連他人都有可能看得見了。  

    為什麼會有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情,假如真有這種事情作何解釋,不可能有這種事情我如何反省自己竟有這種幻想,我是不是已經快瘋了……所有這些問題我都沒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當然,實際情況也許是我已經把它們想透了,已經認定出現這種事情是很正常的,可以理解的),我只是覺得像已經顯現為這個樣的幻象它就有可能被其他人看見。而讓像總負責老師那樣的人看見這樣的東西,那是十分可怕的,對他們的打擊將可能是毀滅性的,如果他們看見的話。不過,我更意識到讓他們看見正是我的責任所在,哪一天他們看見了,我也就贖清了他們今天那樣笑和那樣說話的罪過,這罪過不是他們罪過而是我的,之所以是我的,就因為他們那樣笑了,那樣說了,還把腳那樣舉到眾人的鼻子底下了。要贖清這一罪過,就只有像那團光那樣站下去,像那團黑暗那樣行動下去。該如何“站”,如何“行動”,那團光和那團黑暗就是提示。我不過才剛剛開始。

    從我看見“黃蜂”起,我就低垂著眼皮,不讓別人看到我的眼睛,這是因為如果讓他們看見了,他們就會嚇壞。我的眼睛看著那樣的可怕的“東西”,我清楚怎麼樣也不能讓他們看到這樣的“東西”,這會嚇壞他們的,即使他們只是從別人的眼睛裡看到。或者是因為我再低垂著眼皮,也不可能把眼睛全閉上,他們還是能夠看到從我眼睛□□出一種光似的東西,沒有人可能眼睛本身能夠射出光來,但是,正看著幻象的人的眼睛卻能射出光來,在某種意義上完全可以說,他看見的幻象本身就是他的眼睛射出的光;或是因為我始終這樣低垂著眼皮讓他們不能不生疑或擔心,他們,包括總負責老師才說我今天受了一點刺激,怕我路上出個什麼事,要爹親自送我回家去。  

    不過,爹卻不可能親自送我回家去。他的心還整個在那張考卷上,還沒放棄對它的幻想,還要去為它做他能做和不能做的一切事情。我知道哥哥早走了,回去了,跑回去把我今天在這兒搞出的事情傳給我們溝里的人了,他肯定太激動了,怎麼能相信我用了不到半小時就做起了那樣的考題還全做對了。可我心裡只有無奈悲哀的搖頭嘆息,因為,他這樣,對於我們溝里的人們,無非是又讓他們知道我的一個“罪行”,他們會更看不起我、更不能接受我、更不能容我了。

    第62章 太陽·第三卷 、自毀前程22

    22

    爹把我領到操場上,遠離那間辦公室了,當然要對我說他要對我說的了,這之前是總負責老師掌握了發言權,他只能時不時的插句嘴,而這時候,我們倆單獨在一起了,發言權就歸他了。

    他先是對總負責老師進行長篇大論的、激動的、熱烈的歌頌,說總負責老師對我是多麼的關心、多麼愛護,所有的老師今天對我做的一切、說的一切,都體現了作為老師的他們對作為他們的學生的我無限的關心、關懷和愛護,他們說的每一言每一句對於我都是真言和真理,我要永遠牢記在心,永遠把它們當成我的行動的指南,他們已經說了,將對我那份考卷和我本人在這次考評工作結束後集體研究討論,給出一個一致通過的處理意見,上報學校領導批准,然後具體實施執行,這個處理意見不管是怎樣的,他們將對我怎樣做,那都是為了我好,為了我健康地成長,有一個遠大而光明的未來,我對他們這個處理意見、對他們將不管對我做的什麼,不能有任何牴觸,要心甘情願、心悅臣服、滿心歡喜地接受,心甘情願、心悅臣服、滿心歡喜地配合,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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