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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次上廁所,是解大#便,這一次完全是真的。已經有那個教訓了,我不可能再多餘解一次便了,相反,我只會在應該解#便、必需解#便的時候也未必會解#便。對解大#便人更會把它當成一種隱私,所以,我還是本能地把圈房門關上了。但我剛在茅坑邊蹲下來,他就推門進來了。他來站在我身邊,陪著我解,就像家裡人陪著家裡一位需要特別陪護的病人解#便一樣。他站在我身邊陪我解#便還不夠,站了一陣,終於沒能控制住自己,探下身子來看我是否真的解出了大#便,是否解出足夠多的、證明我沒有作假的大#便。其實,他知道我這一次是沒有作假的,我也再不可能作假了,但是,他卻是非要這樣做不可的,不但要這樣做,還要做到底,做到絕對的程度。這是我完全知道的。我對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我是冷若冰霜的,無所謂的,似乎就在看他能夠做出什麼,做到什麼程度,做出什麼結果。

    到下一次解大#便的時候,仍然是我剛在茅坑邊蹲好,他就推門進來了。我已經不可能解小#便了,讓它積存在那裡,積存不了也要積存著,和大#便一起解。他進來了,手裡拿著一根又長又細的棍子。一進來他就把門關上了,門關了屋子裡光線就暗淡了一些,但是,還是看得到他臉上有一種不自然的怪笑,手裡那根棍子也在抖一抖的,反映的還是他並不覺得這一切有多麼自然。我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我這也是在告訴他,在我面前他做什麼都不必感到不自然。當然,我知道他要幹什麼,知道這在他身上是必然的,是他想控制也無法控制的。  

    他來站在我身邊,在我解的過程中,和上次一樣,低下頭看我解出了沒有,解出了多少。解完了我就離開了,但我知道他要幹什麼,只不過他會等到我離開之後干。過了兩天,我又上廁所解大#便,一切和上一次一樣,我剛在茅坑邊蹲下,他就推門進來了,一進來就把門關上,手裡拿著那根又長又細的棍子。什麼都和上次一樣,只是我起身離開還沒有走到門口,回頭一看,看見他已經彎下身子在用那根棍子在茅#坑裡撈,非常認真和投入,是真到了他所說的忘我的境界的。他撈什麼呢?撈我解的大#便。他已經低頭看仔細、看清楚了我是怎麼解大#便的,解出了多少。可是,他無法放心,他必需要撈起來看看,即使撈不起來什麼,他也必需要有撈這種動作,因為這個動作比他低頭認真、仔細看我是如何解大#便的、解出了多少更為下賤。這不是我在說損他的話,而他的真實就是這樣的,他就是需要從下賤走向下賤,有了下賤就需要更下賤的,如此沒有止境,沒有盡頭。我對他一清二楚。他上一次是等我出門把門給他關上了他才去撈我解的大#便的,這一次我還沒有走出去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去撈去了,把什麼都忘記了。我正因為知道他這一次一定會在我還沒有走出去的時候就開始做那件下賤的事我才回頭看了他一眼的。

    這幾次他都沒對我說什麼,當然,我也不可能對他說什麼。家裡寂靜無聲,整個家也就在這種寂靜無聲之中越來越更接近奶奶現在居住的那個世界,也就是越來越更接近陰間,那種對於我是實實在在的、超現實的陰黑和寒冷也越來越深重了。我需要這種陰黑和寒冷,需要它們的不斷加重。我是一個人,是我自己,我首先是一個人和是我自己。我不能改變什麼,我也不屑於改變什麼,但我可以讓這種陰黑和寒冷隨著爹在我解#便的事情上的變本加厲而相應的越來到越嚴重,我還可以做到這種陰黑和寒冷不管嚴重到什麼程度、造成了什麼樣的結果我都不會在意,都能夠平靜地面對。我也只有如此來證明我的尊嚴。再說了,對於爹,我並沒有怨氣,至少是怨氣少於可憐。是的,更多的是可憐。我知道他也是沒辦法,他是活著的,而他要活下去,他到底該怎麼辦呢,如果他不這麼辦的話?  

    又到我解大#便的時候,我還沒有在茅坑邊蹲下他就推門進來了,手裡還是那根又長又細的棍子。他對我晃著這根棍子,就像一個國家公務員向老百姓展示他們用來丈量一個人的罪惡的大小的標尺似地說:

    “我這根棒就是用來檢查你每次的解大#便的!”

    他這是給他這根棍子命名了,而且命了一個神聖、崇高的名字。我看得到在他靈魂的一角落裡面還是有對他這樣做的羞愧的,可是,他認為他更應該蔑視這種羞愧,他蔑視這種羞愧才是他站到了更正確的位置和立場上。他那種從下賤走向下賤、一次比一次更加下賤的需要是如此強大,最後終於使他戰勝了這種羞愧,他終於開口向我說明他這根棍子是幹什麼用的,就是他終於戰勝了他最後一點羞愧的證明。

    他不僅每一次都要用這根棍子來按他那種方式檢查我的大#便,而且每一次比上一次所做都有必然性和決定性的發展和“進步”。他已不只是彎著身子在茅坑裡撈我解的大#便了,而是跪在茅坑邊把頭都伸進茅坑裡去了地撈我的大#便。一次,我站起來還沒有把褲子系好,他就已經這個樣子,完全是忘記了一切。我冷冷地看著他,看到這本身就是他需要的,是他的靈魂深刻的需要,對於他來說,這就是他生存的姿勢、活著的姿勢,所以,他需要把這個姿勢模仿出來並賦予它意義。他相信他這樣做就是在進行一項必需的、有意義的、高尚的檢查和研究工作,它就是有利於我的茁壯成長和身心的健康。我正冷冷地看著,媽突然推門出現在門口,爹幹得那麼專心,根本就沒有發現媽。我沒法形容媽的臉色,只能說比地獄還難看,家正在變成一座地獄,而這座地獄整個就寫在這時候的媽臉上了。她那樣慘絕地看著跪在那裡頭都趴到茅#坑裡去了的爹,但看了一眼就轉身離去了。這表明的是媽知道,一家人都知道爹這些天在圈房裡都對我幹了些什麼,它們到底是什麼性質,他們也照樣在感覺著這個家正在變成一座地獄。不過,也就媽有過這一次表達,其餘就再也沒有了,有的只是寂靜和爹對我變本加厲地這樣做的同時把他這樣做崇高化、神聖化的聲音。這種聲音不只限於他滔滔不絕地對我說什麼,還包括他找茬飽打了我好幾次。他打我雖不會哭,但打是有聲音的,他命令我躺到板凳上去也是要出聲的。家裡也就這些聲音。為什麼他打我就把他對我那樣做崇高化和神聖化呢?因為我既然挨打,那就是該打,而我該打就一定是我有錯或有罪,我沒錯沒罪他是不會打我的。也正因些之故,他這幾次打我比以前哪一次打我的動作還更見崇高、莊嚴。他的所有一切之中再細微的差別我都能感覺到、覺知到,也都知道是為什麼。  

    末了,他提個糞桶子到我的學習屋來對我說:

    “你以後小#便就在這個便桶里解,不必上廁所了,到時我給提去倒。至於大#便,每一次我都要認真檢查核實,看你是否真的在解大#便,是不是夠解一次了你才去解!我要把這當成我的一項工作任務來完成!你也看到了,我還有專門檢查核實你的大#便的工具!”

    家裡的一切在那種黑和冷上更進一步了。這種黑和冷是那種我們一再說過的超現實、超自然的黑和冷。這種黑和冷是可怕的,它最終無疑會比要人命還可怕的,但是,也只有它才是真正崇高的神聖的。所以,它是我靈魂至深的需要,和爹的靈魂需要對我這樣做是一樣的。這裡我也許應該說出在前文就應該交待的一件事情,那就是當初我兩次多餘的解小#便的第二次就是因為我預感到這一次爹會發現,他發現了接下來又會對我做什麼我才那樣做的,是這才有了第二次多餘的解小#便。這當然不是我搞著玩,這種遊戲並不快樂,而是我也和爹必須對我這樣做一樣,我不這樣還能怎樣?出路到底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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