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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爹所說,“反映幕”應該是我們的大腦。但是,爹這一套說法,看起來前後一致,也頗為符合我們的實際生活,它卻完全經不起推敲。總之,它沒有經住我的推敲。在隨後那是真的用上了我的一切的思考中,我不得不面對,爹所說不是沒有一點道理,“反映幕”是真實的,但是,它不會是我們的大腦,它認識一切,但我們不可能認識它,而大腦是可以認識的,是認識的認識對象。“反映幕”什麼也不是,對它我們什麼也不能說,但是,它卻又是真實本身,或者說是終極真實、絕對真實。

    存在是不可言說的“一”,這個“一”絕對不是任何事物,任何可能不可能的事物都不是,或者說,任何可能不可能性的“反映”在“反映幕”上的東西都不是,只要是“反映”在和能夠“反映”在“反映幕”上的,都不是這個“一”,也可以說不是那真實本身。我們每一個人,每一個存在者——如果它算得上一個存在者——的真實本身都不是那可“反映”的一切,而是這個“一”。這個“一”是什麼?說什麼也無用,我們必須去經驗它,每個人、每個存在者都只有去經驗它。如何經驗?經驗的過程和結果到底是怎麼樣的?它和去回答“為什麼有存在而不是一無所有?”這個問題的過程和結果是完全一樣的,什麼都完全一樣。  

    我成年後的“哲學”研究所得出的結論也是一樣的。我在電腦上打這段文字的前不久寫的一篇理論性的文章中有一段話就可以看成我成年後的“哲學”研究對少小的我對認識和被認識的探索的一個回應:

    “對‘為什麼有存在而不是一無所有’這樣的問題,對認識和被認識的關係到底是什麼的問題,有一個簡單雄辯的回答:存在是絕對自己通過自己而在的,是絕對自靠自主的,它自己就是它自己的原因和結果;存在就是絕對自己認識自己、絕對自己解釋自己、自己就是自己的絕對解釋的存在。存在是絕對圓滿的。

    “維根斯坦說:‘真正的哲學問題,不是事物如何存在,而是竟然有事物存在。’對這個‘真正的哲學問題’,它有且只有一個答案,就是事物內在的是絕對圓滿的,是絕對自己通過自己而在的。

    “那要什麼才是絕對圓滿的呢?什麼才談得上絕對自己通過自己而在呢?

    “它只能是認識者和被認識者、認識和被認識的絕對統一,主體和客體的絕對統一。用中國古人的話說就是:存在本身是‘天人合一’的。這個意思是在說,存在絕對不是僵死的物,不是純粹的客體,而是同時包含了認識和主體在內的,存在既非主體也非客體,而是同時包含兩者,在更高的層面上將兩者完全地統一了起來。存在就是自己認識自己、自己解釋自己、自己就是自己的解釋的存在。存在就是‘天人合一’。所謂‘天人合一’,並不是有一東西它叫做‘天’,還有一個東西它叫做‘人’,它們兩者都是現成的,弄好了分開來擺在那裡,然後,它們如男女結合那樣‘合一’了,而是,對作為存在本身的‘一’,如果進行分別,則可以分出‘天’和‘人’兩者來,不過,絕對不能把‘天’和‘人’分開來,它們本來就是‘合一’的,它們是同一個錢幣的兩個面。認識(人)和被認識(天),本來就是一體的,孤立地看待它們,誰也不是真實,整體地看它們,這個整體就是真實本身,是絕對、無限、永恆的真實本身。所以,‘天人合一’的真實含義就是存在就是自己絕對地認識自己、自己能夠絕對地解釋自己、自己就是自己的絕對解釋的存在。  

    “存在,當然要落實到每一個具體的存在者身上。所以,存在本身是絕對圓滿的,那意思就是每一個存在者——那具備意識或者說認識能力者、那可能具備意識或者說認識能力者,不管它們的現狀是什麼樣的,它們內在的實相都是這種絕對圓滿,是認識和被認識、主體和客體的絕對統一。也正因為如此,任何一個存在者,它都最終必然經驗到那種經驗:發現自己是永恆的純覺知永恆地覺知著絕對、永恆的美。只要有過這個經驗後,存在者就知道了,自己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是上帝,世界就是上帝創造出來自娛自樂的美,存在就是上帝創造的狂歡,或者說,存在就是上帝和上帝創造的狂歡。‘存在為上帝創造’、‘存在即上帝,上帝即存在’,每一個存在者,如果它算得上一個存在者的話,它就是這個詩性的說法中的那個‘上帝’。也即佛教所謂‘眾生皆如來’。

    “伴隨這個結果的結果的,還必然會有一個結果,那就是一種絕對、無限的大同感:

    “我,不論是作為動物、作為人存在,還是作為靈魂、鬼神、天使、上帝(人格化上帝)存在,那都是‘小我’、‘私我’,它們全都沒有其自身的真實性,它們只是被注視的一種現象而已,和世界上的任何現象沒有任何差別,真實的我是‘虛無’、是純覺知,它絕對平等、絕對沒有私慾和分別地注視著和覺知著世間一切,萬事萬物、你、我、他,在這種絕對平等的注視中一切都只是現象而已,又每一個存在者就是一切、全部和絕對,是‘上帝’,即使是一花、一草、一塵土,也是如此,正如佛教所說的‘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在花、草、塵土這樣有限而渺小的存在物面前,我也沒有看到‘花’、‘草’、‘塵土’,而是看到的上帝的閃耀,整個上帝的絕對、無限、永恆的閃耀。

    “不過,這種無分別並不是機械而僵死的無分別。而是,我對一切都會有悲憫之心,一種絕對無私的大愛情懷(甚至是絕對無私這個說法都錯了,因為這時候,已經沒有公私之分了,物我、內外的差別都沒有了),但是,並不是無分別地把這種悲憫灑向任何存在者,而是,意識程度越高的存在者,我越會有這種悲憫之心,在面對動物和人的痛苦時,我肯定對人的痛苦更能夠感同身受,更覺得它應該得到關愛和同情。這不是一種非理性、反理性的悲憫。真正的悟道者,他深知存在本身是超理性的,但他也知道它不是非理性和反理性的,如果需要在是幫助人還是捨棄狗之間作出選擇,他當然地選擇幫助人而捨棄狗。

    “對於佛教那樣的宗教來說,這種大同意識一般在我獲得那種特殊的絕對圓滿的經驗,也即所謂‘悟道’前就會有。它從我心中自然而然地產生出來,或者說它本來就是一切存在者的天性,只不過我的這個天性比常人更沒有被遮蔽,更容易表現出來,是能夠‘悟道’的一個必要前提(不是充要條件)。佛教稱這種大同意識為‘慈悲’。在這種慈悲中,他人的痛苦、他人的災難就是我的痛苦和災難,而且絕對是、完全是,他人的罪惡,也是我的罪惡,而且絕對是、完全是,對他人的苦難和罪惡我都負有不可推卸的絕對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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