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頁
“我要說先吃,你會嫌棄我麼?”拓麻揉搓了一把眼屎,特別真摯地問道。
“那就快吃,天太冷,剛買就開始變涼了。今天要去的地方,你心裡有數了吧?十五分鐘後出發可以麼?”王行雲遞過去一小袋子剛出爐的炸糕,還有一大杯簡裝的鮮榨豆漿。
“我知道今天要去哪兒。本地人稱之為‘第一博物館’。雖然這個叫法有點誇張,但是……總覺得說出那個真正的名字,就目標太過顯眼了。”拓麻喝了一口豆漿,就著吃了一口剛出爐的豆沙餡兒炸糕。滿嘴鬆脆,瞬間緩解了他後挫力十足的起床氣。
“故宮博物院嘛,全國人民都知道。哦,好像最近某寶上的旗航店,比該旅遊景點更有人氣和知名度。”拓麻在王行雲張口表態前,又補充了一句。
第195章 東華門
“知名度什麼的咱們車上再談,因為預約的時間是上午九點,預計路上還需要至少一小時。你吃完趕緊收拾,咱們儘快出發。”王行雲交代完,就轉身出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了。
兩人收拾好了再下樓上車,用了不到十五分鐘。周日清晨的路況不錯,原本預計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僅僅用了四十多分鐘就開到了。
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讓原本一路上絮絮叨叨的拓麻,安靜了許多。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的街景,似乎陷入了什麼久遠的回憶。
車輛緩緩進入限速的沙灘后街。王行雲在丁字路口突然左轉,駛入了路面狹窄,僅容雙方向各一列車輛通過行駛的北池子南街。
“唉?咱們不是要去故宮博物院麼?應該在天安門對面的那個南門進入啊。王員外,你可能不太理解,實際上,自2011年下半年開始,故宮只支持自南向北的參觀路線。也就是說,觀眾只能從午門(南門)進來,從神武門(北門)出來。神武門,就是與景山公園隔著一條馬路,遙遙相對的那個門。你別為了抄近路,按照導航瞎拐彎。除了午門,那四個門哪個都不讓進的。”拓麻難得認真地跟王行雲解釋道。
“咱們這次不是去參觀。”王行雲正集中精力在狹窄的街道里穿行,簡要地答道。
“唉?不是去參觀麼?”拓麻有點意外。
“都說了是去辦正事,難道你還打算先參觀一遍再說別的?”王行雲挑了挑眉道。
“嘿嘿嘿,畢竟我最後一次來這裡,還是七八年前,好像是放暑假陪誰家的親戚去參觀。當時光為了一跟冰棍兒跟遠親家的熊孩子打架來的,太過專注,也沒注意那天到底參觀了什麼。只記得我媽氣得差點把我御花園裡的荷花池裡。”拓麻縮了縮脖子,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聽說最近的展覽,有梅花鹿。”王行雲說完踩了一腳剎車,減速慢行。讓一個騎自行車先走。對方點了下頭,在一個小路口轉了彎,拐進了胡同里。
“周日人多,周一休館。等把你答應夢貘的事情解決完了,我單獨請一天的假,咱們悠閒地來逛逛。今天的行程都是未開放區,碰不到熱門旅遊景點的。”王行雲在下一個大路口提前打了右側轉向燈,拐過彎沒多久,就停了下來。
王行雲讓拓麻先下車,找個避風的地方等他停車。
拓麻裹緊了大紅色衝鋒衣,縮著脖子眯著眼睛,找了個背風口,才有精力把周圍的環境好好瞅一瞅。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頗有氣場和規模的標準故宮建築風格的門樓。
拓麻看了看門樓正中央,掛得老高,伸長脖子才勉強能放入視線內的藍底金字的門匾。‘東華門’三個字,就像是屹立在風中永垂不朽的豐碑,不會因為歲月的流逝與風雲的磨礪,而變得有任何時光的痕跡。
東華門的西邊,是一條蜿蜒的乾淨水泥小路。拓麻記得清楚,一直走到頭,就能到達中山公園。那裡面的綠化環境很好,裡面國家扶植和投資的公益項目也挺多。為了省錢,大多數單位都在原來的古建築群基礎上,經過批准和監督,改造成了集中辦公地點。
雖然綠化環境挺好,但作為曾經在一個機構實習過的拓麻來說,秋冬季節,沒有集中供暖和熱水的古建築群里,是越待越冷,越晚越凍人。還因為要保護古建築,房間裡不能隨便插電暖氣,也不能安裝大功率照明設施,每個人的工位上,都特別獵奇地插著一個節能護眼的檯燈。
一群人穿著軍大衣,戴著套袖,哈著熱氣嘬著熱水的鏡頭,雖說已過了兩三年,但還是清晰無比地銘刻在記憶中,用來當做拓麻堅決不出去上班的最佳理由。對比著窩在家,餓了點外賣,渴了喝溫水,電腦電視電熱毯,想怎麼開怎麼開,絲毫不用擔心自己稍不注意,就可能成為國家級古建築群的縱火犯。
東華門的東邊,現在也是遊人止步區。以前是密密麻麻的平房居民區,居住的大多是故宮博物院的職工和家屬。十多年前,統一全部遷走。有分派到市內鬧市,面積相對小一些的落戶地的;也有分派到三環以外,開發得尚不完全的新興住宅小區的。拓麻一家曾在這個入口處,緊貼著河邊,大約需要走一公里左右的距離,就能看到的門牌號的大雜院裡,住了十年之久。
從搬走後,到十二年後的今天,他從沒有機會回來過。據說為了規劃護城河的景致,從五年前開始,這裡已經不再住人,而是統一改成了停車場。
拓麻望著空蕩蕩,毫無人煙痕跡的胡同入口,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
就像他曾經無數次午夜夢回,被定義為‘家’的避風港,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早就被拆得徹底,被夷為平地不說,還在曾經鬆軟可愛,適合挖坑做陷阱的土地上,鋪滿了沉重而冰冷的一層水泥,變為了只用來停靠交通用具的停車場。
這種認知,讓他突然有了真正想哭的衝動,雖然這情緒來得太突然,簡直讓他自己都意外。最為不幸的是,偏偏還讓不知從哪裡剛停車回來的王行雲,看到了。
拓麻無比期待,此時能刮來一陣帶著沙和小石頭子兒的風,能讓自己可以用老掉牙的‘是風和沙迷了我的眼’的理由搪塞過去。然而,剛才還頻繁刮來刮去的風,卻好像預知了自己即將背鍋的事實,竟然一絲風都不再有。
不僅如此,原本有點陰陰的天空,還TM放晴了!
拓麻的睫毛上還掛著一滴眼淚,被王行雲不打招呼就伸過來的大拇指和食指,輕輕接住了。他一臉正經地將手指放到唇邊,伸出鮮紅的舌頭,若無其事地舔了一下。
在拓麻的震驚下,還提供反饋似的嘀咕了一句:“有點咸。”
“麻蛋,那可是大爺我的眼淚!誰的眼淚不是鹹的,而是其他口味的,你倒是跟我說說!讓我也開開眼!”拓麻一個沒忍住,回嘴道。
“也不見得吧。我這不是不太確認,所以才嘗嘗看麼。畢竟,你的口水都是荔枝味兒的。沒準眼淚會是草莓或者香橙味的,也說不好。”王行雲無比認真地解釋道。
“臥槽,那我要是說,我的鼻涕是香蕉味兒的……你也會嘗嘗看麼!”拓麻滿臉鄙夷地盯著王行雲的嘴角,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