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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行雲哪裡會聽這個最不靠譜隊友的指揮。聽他說完,他片刻也沒猶豫,手直接搭在橋樑上,如法炮製拓麻的行進路線,很快就到達了拓麻半步遠的身後。
好在他一直帶著皮手套,沒跟橋欄直接有身體接觸,所以也沒啥心理負擔,頂多回去後送手套回店裡去乾洗和維護,自己的手反而遭不了什麼罪。
兩人一前一後地到達了石橋的最高點。雖都不太情願,但還是不由自主地朝著黑洞洞的橋下望去。
後院的地理位置原本就很偏僻,視線盡頭的那堵矮牆,更是阻擋了能照射到這裡最後的一絲陽光。
橋下的光線比四周更暗。拓麻瞪大了眼珠子,也僅是勉強能看出,這白石橋下,是有水流通過的。
王行雲拉了一把整個身子幾乎都要探出橋欄的拓麻。他打開了手機的照明功能,用白光對著橋下的水面照去。
明明還是白天,但橋下汩汩的流水,似乎是帶著來自深宮後院的寒意,讓橋上的兩人都覺得四周的溫度,好似已入夜那般寒冷。
拓麻扭過頭,特地避開王行雲的方向,朝著橋欄打了個噴嚏。
王行雲眉頭微皺,退下一隻手套,從手包里掏出了面巾紙遞給了他,問道:“覺得很冷麼?”
“還成,可能是這橋下的水多年不見光,太陰冷。咱們兩個大老爺們,身上陽氣旺。陰陽相遇,總要碰撞幾下,滋生點兒火花,才能成就一番佳話嘛。”拓麻估計說這話的時候,都沒怎麼過大腦,正忙著接過紙巾,猛擤了幾下鼻涕,還隨手把用過的紙揣兜里了。做完了這一系列動作,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剛說過的話,有點不太對味兒。
“在這種陰森的地方,我勸你還是不要期待有什麼火花和什麼佳話了。那水裡要真出來什麼東西,跟你陰陽相調,你確定你和你的小夥伴,能招架得住麼?”王行雲挑了挑眉,帶回了手套,指了指橋下,跟拓麻示意道。
“我就隨口你說,誰都別當真哈!話說,除了做夢,我還真接受不了現實世界中,出現點什麼不符合科學道理的事物。”拓麻咽了口唾沫,略微有點緊張地握緊了橋欄上,被侵蝕得只剩下半個頭的石獅子,跟王行雲解釋道。
“那你可真是個自相矛盾的人。不如先說說,你是怎麼嘗試接受自己的?”王行雲嘴上跟拓麻不依不饒的,手底下也沒閒著。繼續舉著手機,盡力在漆黑如墨,散發著陣陣涼意的池水中,努力尋找著自己的目標。
“嘿,員外你倒是真會見縫插針。不傷害一下我幼小的心靈,你是不是吃不好,睡不著啊?”拓麻不樂意了,轉過身子就要跟王行雲大鬧。
“等等,你看那池水裡,是不是飄著什麼東西?”王行雲晃悠著光源的手,也不動了,努力停留在剛才的位置上。兩隻水汪汪地桃花眼,因為用眼過度,邊緣有點微紅,但仍努力地盯著一處,並嘗試著用原本握住橋欄的另一隻手,指給拓麻看。
“別,你別鬆手。這裡又黑又滑的。你別輕舉妄動。你把光打到你看到東西的那片水域就好,我追著光就能看到。”拓麻怕他鬆手滑倒,連忙把手放到了他握住橋欄的手的上面。
這不經意的動作,反而讓王行雲眼神一愣。
拓麻倒是沒特別在意。他大大方方地用把手壓在王行雲的手套上面,還覺得手感不錯地攥了攥。視線倒是沒跟著偷懶,忙朝著燈光所在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團看不出輪廓,沉甸甸漂浮在水面上的陰影。
體積不算太大,大約有半個正方形抱枕的大小。奇怪的是它漂浮在水面上的狀態。
“既然是沉甸甸的,為什麼不沉到水底下,反而是飄著呢?”拓麻歪了歪腦袋,手底下不由自主地攥緊了王行雲的皮手套,納悶道。
“大塊海綿或者輕薄布料,吸滿了水,也不會沉河底。可能是衣物或棉被一類的東西吧?”王行雲借著光,仔細地盯了許久,猜測道。
“對於從小就挨著護城河旁邊長大的小孩兒,我理智地告訴你,不一定是你想的那些東西。你太天真了!”拓麻搖了搖手指,扒著橋欄繼續往前走,順著坡度下了橋,跑到那堵矮牆附近,借著不多的自然光線,低頭不知在摸索什麼。
“你突然跑那麼遠幹嘛,找什麼呢?”王行雲有點不放心,用手機的燈光追著拓麻的腳步,想多少幫他照點亮。奈何燈光的亮度實在有限,拓麻所在的位置,又跟王行雲隔了半座橋,燈光在中途就被一個橋柱上雕刻的繡球擋住了一半,完全到達不了拓麻所在的矮牆根底下。
“馬上回來,我找點能幫上忙的東西。咦,有了!”拓麻歡呼了一聲,小跑著就往橋上跑,中途又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滑了一跤,但絲毫沒有影響他急切地朝王行雲方向奔來的效率。
“快快快,幫我照著點亮,我來確認下剛才你說的那個飄著的東西,是不是咱們要找的。”拓麻激動得舔了舔幹得起皮的嘴角,左手緊握著東西,在手裡拐了個彎,繞開了王行雲。
王行雲一低頭,這才看清,他不知道從哪個樹坑裡,刨到了這麼一根足有成年女子小拇指那麼粗,長度大概超過了一米,又結實又筆直的枯樹枝。
拓麻賤兮兮地朝王行雲眨了眨眼睛,攤開了右手的掌心。掌心上安安靜靜地躺了幾顆灰撲撲,沒有什麼固定輪廓的小石子。再仔細一看,原來是被掰碎的板磚碎石塊。
“你怎麼知道那個牆角有這些東西。小時候藏的?”王行雲倍感新奇,忍不住多問了一嘴。
“嘿嘿,秘密!”拓麻露齒一笑,露出了圓滾滾的兩顆對稱的小虎牙,看得王行雲舌頭根一陣發癢。
“看小爺的神技!”拓麻吆喝著,就把手頭裡攥著的石頭子兒,朝著被王行雲用光鎖定的那團簇擁在海藻包圍中的未知物。
石頭子兒投擲的準確度很高,王行雲甚至聽到了沉悶的幾聲‘咚咚咚’聲。
“看來,這玩意兒還真不是你所預估的海綿或者衣物。這聲音,十九八九是‘那類’東西。真晦氣。”拓麻扔掉了手裡的碎石頭渣子,拍拍掌心,無聲地嘆了口氣,鬱悶道。
“‘那類’東西?”王行雲不解道。
“就是‘屍體’。不論是人的,還是動物的。死後泡在水裡,會吃水。時間久了,都會飄在河面上。硬物擊打在上面,會發出沉悶的回聲,有點像是繃緊了的鼓面發出的響聲。總之,也不是什麼美好的童年回憶。”拓麻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動閉上了嘴,轉而用上了那根長樹枝,探著身子,去夠那團沉甸甸的漂浮物。
第199章 同甘共苦
王行雲這次反應很快,緊緊摟住了拓麻的腰,生怕他用力過猛,連人帶樹枝,一起跌下內河。
拓麻有了王行雲的緊抱當做保險,自然也能更放開力氣,盡情地施展自己的手臂,把橋下的水攪和得嘩嘩響。
那團沉甸甸的漂浮物,在拓麻的扒拉下,終於從視線的另一端,緩緩由遠及近,漸漸飄到了橋欄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