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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角的沙發早已被棄用,包裹外圍的布料已開始腐朽,露出了裡面發黃膨脹的海綿芯兒。
地上有很多紙屑和灰塵。灰塵累積的時間太久,已成為了團狀,滾雪球似的隨著門扉的開啟,隨著從門縫中溜進來的小風,越滾越多。
朱顏岩用袖子擋住了口鼻,艱難地在這個與她的身份極為不符的小倉庫內,尋找合適放置亞麻編織袋的地點。
能不被發現袋子的下落,是可預估內的最好的結果。謹慎如她,也巧妙地準備了如果袋子被人無意中發現的後招。
袋子內的東西,隨著她吃力地走動,在懷中越顛越重。終於,她在貼著牆角放置的鐵櫃中,發現了一個櫃門的鎖和鑰匙,都保存完整的儲存櫃。
她蹲在地上,搬弄著鎖和櫃門,確認可以正常使用後,就把那個沉重的米色袋子,塞到了櫃門裡,然後把遮擋櫃門關閉的前排鐵櫃,費力地挪了挪。
隨著清脆的“咔嚓”落鎖聲,朱顏岩終於如心所願地鎖好了櫃門,拿走了鑰匙,再從原路返回到那扇鐵門前,小心謹慎地關好了大門,沒有留下任何的氣息,仿佛她從未來過這裡。
王行雲獨自站在與夢境似曾相識的走廊前。這裡是一層通往地下展廳的必經之路。
他估算了下時間,十五分鐘,足夠拓麻抱著那個張牙舞爪的小姑娘,找到工作人員,再返回約定的地點了。
甬道里光線依舊昏暗,卻比渾渾噩噩的夢中,視覺和感官上,舒服清透了許多。
微風徐來,吹開了用來隔絕陽光,營造氣氛的厚窗簾的一角,讓眼前的一切,鍍上了一層柔柔的金光。
一個逆光而來,看不清面容,僅剩一輪光的輪廓的人,以一個熟悉的換步頻率,逐步向光源的另一端走來。
王行雲頓覺刺眼,條件反射地抬起了右手,擋住了阻礙視線的陽光。
尚未看清來人,熟悉的語調,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開閘放話了:“說好了在橫跨兩層的蟒蛇展前碰頭的,我等了半天,除了在深綠色樹叢中不斷蠕動的蛇身和晃動個不停的樹葉,半個人影都沒看到。幸虧我腦子活,沒傻站著跟蛇一起繼續等你。你知道我最受不了那些滑溜溜、黏膩膩的冷血動物了。現在想一想都雞皮疙瘩起滿身呢。怎麼樣,找到了麼?”
王行雲剛才被氣氛所累,所萌生出的僅有的一點壓迫和窒息感,瞬間就被著雌雄莫辨的沙啞嗓,鴨子似的嘎嘎嘎地給打散了。
他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濁氣,對著窗簾後的陽光,深吸了新鮮的空氣,道:“沒找到。夢境中確實顯示,這邊的牆壁上,有個跟牆壁同色的暗門,裡面有個不足五平方米的小屋子,我們要找的東西,就鎖在屋子裡的鐵櫃裡。但這裡的布置,卻好像跟夢裡看到了,隔了不止10年的光陰。不知道是朱顏岩當時瘋魔了記錯了,還是夢中的情境,都是本人根據記憶中的碎片,再次加工杜撰的。”
“這個嘛~根據專職吃夢這口飯的老司機——我,來推測,夢中的情境,只可以用來參考,不要完全相信。人的大腦,可是會騙人的。它不僅會對不存在的東西或者事件,進行一個帶有個人主觀色彩的杜撰;更甚者,從未見過的人,聽說過的事,也會跑進夢裡,做夢跟看電影一樣刺激有趣呢。不過,對於很多細節,包括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都能交代清楚,有理有據的夢境,基本上,都是真實的事件回放。即使有一些主觀情緒地再次加工,也不會與真實情況差距太大。換句話說,”拓麻笑得不懷好意,大大的黑眼珠子,倒映著王行雲霜凍似的側臉,“那個‘東西’,就藏在這堵牆的後面。”
第160章 滿載而歸
王行雲視線停留在鐵門消失無蹤的牆壁之上,許久才挪到了拓麻嘚瑟的臉上。
他有點不太確認地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又迷上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推理偵探劇?怎麼連說話的口氣,和標誌性,嬉皮笑臉的表情,都變得……莫名其妙起來。”
拓麻裝模作樣地擺著POSE,一手撐在牆上,一手托著下巴,配上假惺惺的專注感,強烈的違和感撲面而來,讓王行雲都忍不住為他拙劣的演技尷尬轉身扶額。
但拓麻的臉皮向來厚度逆天,他半點都不覺得難為情,反而越演越上癮。
他眉頭微皺,抬起靈巧的手指,朝著牆面飄逸而去。指尖快速而有力地在牆壁上輕輕敲擊,冒牌偵探布滿柔光的眼睛,被又長又軟的睫毛所覆蓋,看不清他此刻眼底的真實表情。
他在牆面上敲擊了二十多下後,突然收回了向前繼續移動的手指,反覆地在一個敲擊後回音明顯易於其他位置的牆面。
“大概就是這裡了,原來是門的位置。依據我的猜測,朱小姐在神不知鬼不覺的藏匿完‘東西’之後,運用了什麼特殊的途徑或者手段,把這面牆重新加固並粉刷了。廢棄的雜物室,裡面本身放置的都是不用的垃圾,也沒人會在意,這面牆重新粉刷過後,是不是少了一扇早已打不開的鐵門。我的好搭檔,你怎麼認為?”拓麻刻意壓低了嗓子,一字一頓地詢問王行雲的看法。
王行雲像是早已摸透了拓麻定期犯病的套路,對於他突然熱衷的偵探遊戲,完全、徹底地免疫了。他忽略了他最後疑問句的特殊稱謂,只著重思考問題本身——鐵門或許還在,但已被封入了新建的牆壁之後。無論有什麼樣的理由,在公共場合破壞公物,都不是一個明智的處理辦法。
王行雲陷入了沉思。在他看來,能避人耳目,不發出任何刺耳的聲音,靜悄悄地進入牆壁之後的狹小空間——就像朱顏岩做到的那樣,是最快捷保險的辦法。但門已被封入牆壁,如果想要避人耳目,只能想辦法在閉館之後溜進來了。
一想到事情變得如此麻煩,不僅要干破開牆壁的體力活兒,還要大夜裡的跑到這個白天來都讓人不太舒服的兩棲爬行動物館,王行雲所剩無幾的好心情,是徹底地消耗光了。
而熱衷於偵探遊戲的拓麻,卻依舊在興頭上。他用指尖敲打了半天牆壁,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用肉體凡胎去跟水泥牆硬碰硬,是真傻真疼。他後知後覺地揉了半天酸痛的手指,想到有光源的地方看看,手指頭是不是腫了破了。撥拉開厚重的窗簾之後,發現窗戶外,恰好是進館前看到的,一層的建築物與石頭路徑相鄰的綠化帶,種滿了各類灌木叢和綠植的人工林蔭小道。
拓麻的眼珠轉了轉,回身敲了敲陷入沉思,一籌莫展的王行雲,嘴角翹了翹,兩隻手掌一起搭在窗棱上,一腳蹬在窗下的牆壁上,雙臂和腳底一同發力,整個人懸空而上,竟就這樣攀上了窗沿。
他整個身體幾乎探出了窗外,搖搖晃晃地,似乎在尋覓方便落腳的地方。
王行雲陷入深入思考,片刻後再回神的幾分鐘內,一抬眼,就發現那個閒不住的闖禍精,竟然不知什麼時候,從窗口流竄到了展館外圍的樹叢里,還有重大發現似的踮著腳尖,從窗外趴著窗台,瞪著兩個大燈泡似的眼睛,閃呀閃呀地眨個不停。那個表情,分明是在說‘號外號外,我有重大發現,快來問我呀問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