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錢欣然是想好好靜下心來,欣賞林老大這難得一見的優美身姿的。但他實在暈的要命,腦子裡仿佛一團塊煮開的沸水,咕嘟咕嘟地叫個不停。從胃部湧上來的酸水也越積越多,他拼命忍耐著,他不想,非常的不想,尤其是在這個人面前,丟臉。
雖然,他在他面前的丟臉次數,已經太多太多。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好像是個暑假的傍晚。
錢欣然記得很清楚,那時的他,還是個半大的小鬼。不是比喻詞,是真真正正的小鬼,一年級的小豆包,又弱又矮又愛哭那種。
他的父母,不算有錢人,但也不算普通家庭。典型的中產階級,在社會中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在正中央,搖搖晃晃,不愁吃喝,過得還算好那種。
他家住在小學附近的高檔公寓樓,據他母親跟被雇來幫忙做飯的阿姨閒聊時的發言,這棟公寓是在房價低迷的時候,碰巧投資買的,沒想到這邊會被建設成臨近學校的高檔學區房住宅小區。
雖然是誤打誤撞買到的房子,但錢欣然卻跟小區內的,真真正正的富二代小孩,玩不到一塊去。沒有為什麼,也沒有特別的緣由。大概是因為不同階級,不同的思考方式,未來也會走向不同的命運。本就不是一類人的個體,就算現在圖那個表面功夫,勉強在一起玩耍,也不會成為真正的朋友。
錢欣然的父母都是常年混跡在商海,穩坐鼎鼎大名上市公司中層和高管的人精。這點道理,不用道聽途說,單憑他每日裡,有意無意觀察他父母的言語和行為,也早把成人世界的那條‘界限’摸得滾瓜爛熟。就像他的母親,無論再怎麼表現得與做飯阿姨的熟絡,也不會把她當做朋友一個道理。
但他又忍耐不了獨自玩耍的孤獨和寂寞。
於是在一個偶爾沒人接他回家的放學後,他跟隨者波浪般從校門口洶湧而散的人群,來到了學校附近的那條小河邊。
好多同校不同班的年齡相似的孩子,正三兩成群的聚集在河邊的岸堤上,在玩老鷹捉小雞、捉迷藏、踢皮球等各類遊戲。
他雙眼放光地沖了上去,即使跟他們不熟,短時間內玩不到一塊去,他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也覺得心裡美滋滋的。
他爸爸常說:人嘛,都是群體性動物,能找到適合自己的集體融進去,也甭管什麼真性情還是虛情假意。有組織,身體和精神,都會舒服很多。錢欣然此時此刻,不得不在心裡,為他那個因為常年跟項目加班熬夜,眼圈黑漆漆似被炭熏過的老爹,默默點了個贊。
慢慢地,錢欣然通過堅強的毅力和不畏冷嘲熱諷的厚臉皮,終於融入了這個以河邊為地界的小集體。這個集體中的孩子,家長大多是工薪階層的普通老闆姓。平日裡工作都比較忙,下班前,晚飯後,因為疲憊,不願多管孩子的課餘生活,也樂於他們能聚在一起,互相照應著一起玩耍。
錢欣然在這些沒心眼的熊孩子們中,並不算是個另類,但也特徵顯著。每次放學過後,大家聚集在一起,吵吵鬧鬧地墊在書包上匆匆寫完或抄完作業,就會一窩蜂地去河邊瘋玩。錢欣然花費在作業上的時間,明顯多於他們。且一到飯點,別人家的孩子都會被父母或者鄰居大媽,邊吼邊提著脖領子帶回家吃飯,來接他回家吃飯的,卻是個其貌不揚,繫著藍底白花圍裙的保姆。
哦,原來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呀,跑出來跟我們這群泥猴子一起,蹲在河邊玩泥巴幹啥?
這是一段時間內,河邊的小集體對錢欣然的統一印象。
錢欣然與林楓的真正接觸,是在一個並不算美好的傍晚。
那天吃過飯,寫完了作業,他跟做飯的阿姨一起出門來。阿姨做好飯等他吃完了收拾好碗筷,就可以下班了。
錢欣然的父母常年加班沒點,他雖早已習慣獨自面對燈紅通明卻空曠冰冷的房間,卻在找到組織後,每天定時定點跟做飯阿姨一起出門,準備在睡覺前,再跟小夥伴耍一耍。
這次他剛走出自家樓門,卻聽到旁邊樹叢里傳來了‘嗚嗚嗚’的聲音。
錢欣然從小就是個人精,耳聰目明,腦袋瓜遇事轉的飛快。他豎著耳朵聽了半響,猜測估計是誰家的小狗,走丟了?本不算多事,但見天色漸晚,發出聲音的小動物叫聲可憐,顯然是餓到了,惻隱之心頓生。於是壯了壯膽子,獨自往樹叢深處走去。
第66章 擼狗專家
高檔住宅小區保安的巡邏範圍很廣,很少有遺漏的地方。而樓與樓之間的綠化帶深處的假山背後,就是一個盲點。
錢欣然沿著草叢,越走越深,視野也越來越狹窄,終於繞道了那座假山的背後。雜草叢生,無處落腳的地面上,很突兀地被人放置了一個正方形的紙箱。紙箱的口正面朝上,大敞開著,‘汪汪汪,嗚嗚嗚’的聲音不絕於耳。
他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的航海家,既興奮又膽怯,半點沒猶豫地朝著箱子撲了過去。正巧與箱子裡的,那位尖著嗓子使勁嚎,抻著脖子使勁往上瞅的狗大爺,看了個對眼。
那是一隻體型適中,黑不溜秋,牙齒參差不齊,但眼神溫柔似水,水汪汪亮得要命的土狗,俗稱中華田園犬。
錢欣然有點略微的失望,剛在聽聲音,還以為是一隻活潑可愛的小奶狗。抱著能撿到幼犬的期待去一探究竟,卻沒想到,這是一隻已經成年許久的,還不那麼美觀可愛的……土狗。
這隻土狗顯然是家養的,一點都不怕人,除了被遺棄後緊張地仰天長叫,引來了一個小不點外,並沒有攻擊他人的徵兆。
錢欣然撇了撇嘴,扭頭就想走。那隻土狗卻像見到了游泳圈的落水者似的,不肯放過一丁點的生機。它猛地向上一竄,竟然直接從半人高的箱子裡跳出來,直接用狗嘴叼住了他的半截袖子。
被拽住袖子的無辜圍觀群眾,簡直欲哭無淚,他真的不應該,放縱自己的好奇心的。這下好了,被一隻明顯是被遺棄的狗糾纏住了。聽說古代有割袍斷義的說法,不知道跟狗之間,適不適合也這麼用?誰能借他一把剪刀,割一下被咬住的袖子啊!
最後實在沒有折中的辦法,錢欣然只能咬著牙,一手拖著那個很厚很沉的紙箱子,一袖子拉著那隻眼神清澈,心情平靜,但就死活不鬆口的狗,一路拖拖拽拽地到達了傍晚河邊,熊孩子的聚集地。
這一人一狗的組合,遠遠望去,就格外惹眼,更可況,他們直接走到了眼前。
一時間,河堤上瘋玩瘋跑的孩子全都圍了過來,湊熱鬧的,看新鮮的,不知道怎麼了,看見人多也擠過來的……亂七八糟的人群簡直把一人一狗圍得嚴嚴實實。
錢欣然拽了拽歪歪扭扭,只勉強掛在肩膀上的衣服,清了清嗓子,在人群中吆喝開了:“我撿到一隻狗,誰喜歡?可以抱走領養。”
少年變聲前所特有的青澀嗓音,不高不低地在人群中迴蕩,很快就被炸開了鍋似的嬉笑和怒罵聲,壓了個嚴嚴實實。
“什麼玩意,又不是小狗,誰要領養這麼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