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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他滿臉濺的都是血點,癱在他懷裡的另一位,顯然比他的情況更加糟糕。
他的歲數並不算老,但也確實不再年輕,五十歲出頭的年紀,白髮卻早已過半。王行雲眼見著每天入校出校,都能碰到的,只有點頭之交的保安大爺,‘砰’地一聲打開了門,三步並作兩步地躍下了保安室門前四五節的台階,直接向著自己奔來。
他邊沖向王行雲,伸開雙臂去接應傷員,邊敞開了嗓門朝著屋裡喊道:“老王頭!別他媽睡了,趕緊起來!打電話叫急救車,有娃娃兒受傷了!”
連著保安室的內側,是一間面積不大,僅能放進一張雙層床的小雜物間。在學校領導的授意下,當做了值夜班換崗安保人員的休息小屋。
被喚作老王頭的保安,看上去比門口那位年輕個五歲。他被大吼聲嚇得從床上驚醒,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就光著腳丫子跑了出來。
一看到門口的情況,又光著腳跑回了傳達室,直接用桌上的電話,撥打了120。緊接著,又給負責代理學校衛生課的校醫胡老師的辦公室打了電話,也沒管接電話的是誰,直接急吼吼讓校醫胡老師迅速帶著急救箱到校門口來,人命關天。
處理完這些火急火燎的要事,老王頭也沒閒著,直接去屋裡拿了一條全新的乾淨毛巾,給躺在高個子學生懷裡,還在持續流血的拓麻,輕手輕腳地擦了擦額頭和鼻子上淌下來的冷汗。
第95章 啞巴虧
王行雲始終一言不發,臉色差的簡直像個死人。
兩位保安大爺心裡也嘀咕著,這娃娃雖然臉上濺了不少血,看著倒沒像受了傷。就是不知經歷了什麼,好像受了挺大的刺激,還是不要招惹他為妙。
五分鐘後,腿腳不利索,邊跑邊擦汗的胖阿姨即視感的校醫胡老師提著沉甸甸的急救箱,終於到達了保安室。
她一看這場面,汗也不擦了,直接把手絹往兜里一踹,扶正了眼鏡,彎腰查看了傷員基本情況後,跪到了水泥地上,打開了急救箱。
她眉頭緊皺,掏出了急救箱裡的醫用剪,二話不說,一把扒拉開王行雲硬邦邦擋在拓麻身前的胳膊,讓他好好扶住傷員,直接用剪刀把他傷口附近的衣服全部剪掉。又用微微顫抖,卻動作麻利地肉手,掏出了一整瓶酒精。
在一旁看著的兩位保安大爺,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相當有眼力見的。他們見胡老師包紮消毒傷口,他們也幫不上忙,但打個下手,還是綽綽有餘的。於是手抖的老師,剛要從箱子裡掏那袋全新未開封的酒精棉時,扭頭就看到一個滿臉焦急,汗如雨下的乾癟老頭,已手腳麻利地把袋子找出來,並且撕開了開口。胡老師點了下頭,趕緊用鉗子掏了一個脫脂棉球出來,全部浸入酒精中,然後順著刀口,輕輕地為拓麻做最基礎的消毒。
另一位保安老王頭也沒閒著。他腿腳比另一位利索,就趕緊跑出校門,站在路口處,焦急地等待急救車的到來。
校門的位置不算偏僻,但不熟悉這附近的人,卻也不是這麼容易能找到大門。
拓麻這次的運氣到底不算太差。從王行雲帶著他狂奔到保安室,到急救車的到達,總共等待了不超過十五分鐘。
胡老師為拓麻消了毒,卻也不敢大動他的傷口。她只是一個學過急救知識和基本醫理的學校醫務室老師,並不是什麼技術高超,身經百戰的外科醫生。這個學生的刀口,目測並沒有傷到重要臟器,外傷引起的流血不止狀態,已經在她的特殊處理中,暫時得到了控制。只要不再繼續大出血,引起休克,暫時就不會出現生命危險。
不過,這都是她這個外行人的判斷。在專業的醫生來臨之前,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輕心,生怕一個年輕而鮮活的小生命,就此葬送他手。
“來了來了!救護車來了!胡老師,快準備移動受傷的學生。張老哥,快過來幫我把校門打開,救護車直接開進去!”中氣十足的嘶吼聲從不遠處傳來,正在幫忙胡老師收拾急救箱的保安,聽到後趕緊起身奔向大門。跟老王頭一起蹲下,裡應外合地拔出了學校大鐵門插在地上的鐵插頭。
大門很快打開。車頂上不斷閃爍著紅藍燈的救護車,接肘而來。在保安的指揮下,穩穩地開進了學校。
救護車的側門應聲而開,竄下來兩個身強體壯,帶著口罩,抬著擔架的男醫生。兩位高大的男士下車後,直接幫忙把拓麻放上了擔架,放上了車。
“胡老師!我是這孩子的班主任,您回去繼續上課吧,我跟著去醫院!”正在忙碌的眾人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個頭簾油膩膩,有點發福和謝頂傾向的男青年捂著肚子,用盡力氣朝著眾人跑來。
“張老師,這是您班的孩子?那我就不跟著去了。”胡老師挪了個地方,提著急救箱站到了道路一旁,讓那油膩頭簾的男人跟著上車。
“王同學,你要是沒受傷,要不也別跟著去了?先回家洗個澡換個衣服,明天一早再來學校說明下情況。”張老師一邊用皺巴巴的手紙擦汗,一邊向滿臉血點,顯然在盯著拓麻的臉發愣的學生,試探性地問道。
“我要跟著。”王行雲連眼皮都沒抬,依舊直愣愣地緊盯著拓麻慘白如紙的臉。
胡老師和張老師面面相覷,最終也沒多說什麼。
司機等所有要去醫院的人上車後,就一腳油門,穩而快地向著附近最大的三甲醫院行駛而去。
到達醫院後,因為保安在打急救電話的時候,說得很清楚,這個受傷的學生,是受了刀傷。且水果刀還插在傷口上沒有拔出來。所以到達醫院的時候,手術室和外科醫生已準備就緒,擔架被一路推著,通過綠色通道,第一時間將拓麻送入了手術室。
等待的時間最為煎熬,更何況,手術持續了整整三個小時。
與焦急地在手術室門口不間斷走來走去的張老師相比,王行雲的反應,相對冷淡了許多。
“對不起,打擾一下,哪位是受傷學生的監護人?”一個陌生的聲音很突兀的闖入了安靜的等待大廳。
張老師和王行雲,在等待拓麻手術的漫長過程中,沒等來心心念念的主刀醫生報平安,卻先等來了前來了解情況的警察。
“我在車上有聯繫受傷同學的家屬,但是他父母因工作關係,一周前剛被派往國外研究新項目,短時間內無法歸來……我是他的班主任,剛才手術通知書也是我簽的字,不知能否代理監護人,行使義務?”張老師站起身,與一同前來了解情況的兩位警察同志誠懇地說道。
“情況我們大概是了解了。剩下當事人的筆錄部分,我們會等當事人醒來,恢復一段時間後,再前來打擾。”兩位警察說罷向張老師和王行雲點了下頭,便一同離去了。
“張老師,即使水果刀上能提取出王曉曉的指紋,最多也只能定性為‘意外傷害’而不是‘故意殺人’麼?”王行雲操縱著沙啞難辨的嗓音,低聲開口道。
“唉,是啊。而且你們都是未成年人,受‘未成年人保護法’保護。即使他真的是‘故意’的,最多也是送至少年看護所,留下案底。但王曉曉的家裡,你們又不是沒有耳聞,花招多的很。啞巴虧,估計是吃定了。”張老師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就躲進了廁所去抽菸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