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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一年,郎心慧出生在黃河大堤旁邊一個小城內一戶綢緞商人家中,她有一個哥哥,後來又有了兩個弟弟。
八歲的時候,她把纏足的布悄悄鬆開,每天都這樣做,到了十二歲,人們滿腔失望地發現她長出一雙純天然的腳,卻已經無計可施。
十三歲,她開始對銷售和進貨的帳目產生濃厚的興趣,並因此學會了讀書寫字,父母忙於生意沒空仔細管教,她得以整天玩耍,生活無憂無慮,快樂而單純。
街頭轉角處的庭院裡住著一個女巫,出門時總是用黑紗蒙面,只露出一雙漂亮的大眼睛。
每隔十五年,女巫就會離開家,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再過二十年女巫會回來,對街坊鄰居說自己是前任女巫的女兒,母親已經客死異鄉。
一百幾十年來總是這樣,極有規律。
記得此事的人都說女巫跟她的女兒相貌完全一樣,很可能就是同一個人。
城裡的居民對此並不在意,因為女巫不但會驅邪,還是個優秀的醫生,為許多人治過病。
出於對未知事物的敬畏和恐懼,人們除非有求於女巫才會登門拜訪,其它時間就算在街頭相遇也是視而不見,從不與之打招呼。
郎心慧常常趁人不注意跑到女巫家中,一呆就是大半天。
與別人的看法完全不同,她從不害怕女巫。
沒人時候,女巫就拉下面紗,露出美麗而蒼白的臉。
兩人常常一起做刺繡,畫畫或者喝茶,女巫養著一隻純黑的大貓,名叫摩西,它非常乖巧和善解人意,溫順而聰明,女巫在花園裡散步時它會像小狗一樣跟在腳邊,不離不棄。
女巫知識面極廣,仿佛無所不曉,天文地理,醫藥草木,詩詞歌賦等方面均有涉獵,相處過程中,郎心慧學到很多東西。
郎心慧十四歲時,父親接受了一門親事,對方是知縣的二公子,此人是城內妓院的常客,常常喝得大醉,在街上狂歌當哭,算不上壞蛋,卻也是一名花花大少。
她對女巫談及此事,女巫問是否願意嫁與這人,她說不願,女巫說可以幫忙解決,要求她別對任何人透露。
她回家去,心裡忐忑不安,不知道女巫會弄出什麼事來,晚飯後躺到床上輾轉反側,直到深夜都無法入睡。
第二天早晨,傳來消息,知縣的二公子在自家床上莫名其妙地暴病身亡。
聯想到郎心慧與女巫密切的關係,城內開始謠傳郎家女兒是不祥之人,從此再無人上門提親。
後來她問女巫怎麼弄的,女巫笑而不答,示意喝茶。
從前的事(下)
時光飛逝,轉眼郎心慧已經十六歲,成為當地第一美女。
她走在街上常常引來無聊男子圍觀,人們保持著自認為安全的距離,對她指指點點。
各種謠言越傳越離譜,背地裡說她天生克夫,有人甚至說她是蛇妖。
依然沒有人上門提親,父母對她的未來倍感焦慮。
一天中午,喝茶的時候,女巫問她想不想永遠保持年青的容顏,想不想與天地同壽,告別生老病死。
郎心慧毫不猶豫地說如果能那樣就太好了。
女巫承諾,等到她年滿十八歲,就可以幫助她成為不老不死之人。
夏天來臨,黃河上游連降暴雨,大堤隨時都有可能決口,城裡所有十五歲以上男丁都被強征,築壩攔洪。
一天夜裡,報告大堤決口的銅鑼突然響起,郎心慧在睡夢中驚醒,發覺自家房屋已經泡在渾濁的水裡。
她和家人一同爬到屋頂上,沒過多久,洪水湧來,原以為結實的小樓轟然倒塌。
她懷抱一塊木板隨波逐流,父母兄弟均不知去向,她大放悲聲。
黑夜中失去了方向感,不知漂到了哪裡,突然有一條繩索扔到面前,她伸手接住,抬頭看到女巫坐在大樹枝椏上。
在樹上避難的除了女巫和郎心慧之外還有另外兩名男子。
洪水漸漲,眼看就要淹沒樹梢,兩名男子驚惶失措、痛哭流涕,說都怪郎心慧害人,只有把她推下水才能保住性命。
女巫反駁,說與一切與郎心慧無關,本是天災,怎麼能扯到某個人身上。
兩男子動手拉拽郎心慧,想要把她扔回洪水中,女巫大聲喝止,說自己有辦法讓大家都活下去。
兩男子說女巫也是禍害之一,等扔掉郎心慧之後如果洪水仍不退,就把女巫也沉入水中。
女巫把郎心慧拉在身後,伸出一隻手對付兩位男子,輕描淡寫幾下就把兩人擊入洪水裡。
女巫表明身份,告訴郎心慧自己是血族,因為眼下情況緊急,沒有其它辦法,只好讓她在年僅十六歲的時候成為血族一員,這是逃生的唯一辦法。
女巫說自己原名叫做花木蘭,就是傳說中替父從軍殺敵無數的傳奇英雄的原型。
洪水淹沒到兩人胸前,大樹搖搖欲墜,情況危急萬分。
女巫咬破郎心慧脖子的血管,大口吸吮,然後把自己的手腕弄破,叫郎心慧吸食。
這個過程結束後不久,大樹被洪水衝倒,郎心慧與女巫失散。
忙亂中,郎心慧聽到女巫大喊,叫她注意別被太陽曬到,不然會死掉。
八天後的夜間,洪水終於退去,郎心慧從大堆的浮屍當中鑽出來,渾身泥濘。
她牢記花木蘭的叮囑,夜間行動,白天則躲在室內睡覺。
故鄉的人幾乎全部遇難,倖存者僅百分之二三,她的父母和兄弟連屍體也未能找回。
洪水退去,僥倖活下來的人大部患瘟疫而死,方圓百里成為絕地,無一絲人煙,老鼠成群結隊在大路上亂竄,因為啃咬屍體而長得異常壯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