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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仔細看,還以為是這時髦的小“術士”頭上長出新頭髮來了。
這時頭頂那道尖細怪異的聲音再次響起:“少爺,快不行了少爺,少爺!乖乖的好厲害撒的!唷唷!!”
我只聽得頭皮一炸。
還真不是幻覺,真的有什麼人剛進了這個包廂,但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只知道個子一定很高,因為他的聲音始終在靠近天花板的那塊兒,可是費了半天勁也看不到那人的影子。只聽見他不停不停地叫,鼓譟得像只扯壞了嗓子的鳥:“少爺不行了,少爺不行了!”
“什麼少爺行不行的,”原本燦爛的笑容一斂,少年回過頭一聲低哼:“給我撐著。”
“少爺快!少爺快!乖乖的!啊!哦!”
少年嘴裡輕嗤了一聲。低下頭再次望向我,眉心微微蹙起,不知道為了什麼片刻後一張臉突然由原本的蒼白變成一片淡淡的青。
“少爺!”那個聲音再次發出一聲尖叫。
少年抬了抬頭眼睛微微眯起:“閉嘴……”
“呀!!少爺少爺!!”
又一疊聲尖叫,少年一聲嘆息,垂下頭朝我笑了笑:“呵……還真是傷腦筋……”然後頭一側,下顎對著我抬了抬:“喂,幫個忙,”
不明所以,我看了看他。
“幫我把這個拉開。”目光指了指他的衣裳。
我一呆。遲疑了一下剛把視線從他衣服轉到他臉上,突然間頭頂一片黑霧驀地張開。
我吃了一驚。正惶惶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一隻腳從少年背後驀地跨出,不偏不倚踩在我的腦袋邊。片刻後是一張臉,從他身後慢慢朝我俯了過來,比女人還嫵媚,比屍體還蒼白:“走開。”手扣在少年的頭上,那個女人般美麗的男人道。
少年朝我用力看了一眼,隨即肩膀朝下一斜。
幾乎壓到我的嘴上,不知怎的我腦子裡突然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於是沒來得及細想,我在這當口一張嘴用力咬在了他的衣服上。
與此同時少年的身子猛地朝上抬起,從那件寬大的衣服里倏地脫身而出,那麼一瞬幾乎有種蛇脫皮般的錯覺。眼看著那少年離了衣服束縛的身體從地上一竄而起,不知道是因為光線還是我那一剎的眼花,我似乎看到隱隱一片青鱗在他肩膀上浮現。
也在那同時看到了那個少年叫做“刑官”的,嗓子尖細得極其古怪的“男人”。
難怪聲音始終在天花板徘徊,不是因為他長得高,而是因為這個“男人”一直一直都只在天花板上盤旋。邊盤旋著邊從嘴裡吐著絲絲的黑氣,時高時低,同地上兩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像只鳥。
鳥一樣的“男人”是只頭顱。有著一頭半人長的漆黑色頭髮,又長又直,腦前腦後都是。
“呀——!”一眼見到我緊盯著它看的目光,它一聲尖叫朝我猛衝了下來,我下意識抬手一檔。剛擋住頭就覺得一道冰冷的東西刀似的從我體外直剖了進來,極低極低的溫度,低到我張開著的嘴甚至還來不及發出一點聲音,腦子裡那些混亂的知覺一下子被凍結得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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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知覺恢復過來的時候,一度我以為自己是在夢裡。
車窗外是一片明晃晃的亮。透過窗簾縫時不時一兩道陽光從車外頭斜斜刺入,無聲划過地板,地板上那片灰白色地毯反射著它們的光,清清爽爽,乾淨得讓人有點刺眼。
上面沒有一絲血跡,更不要說老頭那具死狀恐怖的屍體。對面的床鋪收拾得很乾淨,就跟我剛進車廂那會兒看到的一樣,挺括,沒有褶皺,看不出一絲曾經有人坐過和躺過的痕跡。同樣的,雪白的被單上沒有沾染到一點血跡。
我一時腦子裡有點空。翻開被子坐起來,發覺鞋子沒穿在腳上,可我記得我一直都沒有脫過鞋。誰幫我脫的?一頭疑惑光著腳下床,我用力踩了踩地毯。
地毯確實是乾燥的。
“親愛的旅客們,我們即將到達本次旅途的終點站——西安,西安是……”一陣柔和的播報聲突兀響起,伴著悠揚樂曲在門外擴音器里輕輕迴蕩,我聽見外面人走進走出梳洗整理的聲音。嘈雜而真實,可在這種狀態中,卻讓人一下子有種無所適從的怪異感。
那麼呆呆站了片刻,目光又在周圍掃了一圈,忽然想起了什麼,我幾步走到茶几邊。
茶几上同樣的乾淨整潔。一切如我剛進包廂時那麼整整齊齊地擺放著,除了靠近我床的那隻茶杯蓋子被朝上翻著擱在一邊,裡面半杯冷水隨著車身微微晃蕩,此外,其它幾乎就像從沒有被人使用過一樣。
那個不知道是鬼還是怪的男人呢?那個少年呢??
他們去哪兒了……
最後一點印象是那個男人的手扣住了少年的肩膀,我感覺到他另一隻手同時朝我伸了過來,那時候我情急之下一口咬住了少年的衣服,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按著他的眼神那樣去做。衣服被從他身上脫下的瞬間,我看到這個臉色就像吸毒者般頹廢的少年突然眼睛裡點了火似的閃了一下,然後一竄而起脫離了男人的掌控。
那過程只是極短的一剎那。
短得連我眼睛都沒來得及眨一下,那瞬間少年頭頂那隻被他叫做“刑官”的人頭似的東西一下子撲向了我,在我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思維一下子因為它的突襲而中斷。
或者說是凍結。
至今忘不了那隻頭顱從我身上飛撲過來時我所感覺到的某種極寒的溫度,就像一把冰刀從我的頭顱直剖到我身體的最深處。那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直到恢復意識,卻赫然發現窗外天已經大亮,而一切纏得我幾乎魂飛魄散的東西全都不見了,像是從未出現過似的消失得一乾二淨。
到底在我失去意識的時候那少年同那個男人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而他們又因什麼而不見了?所有的一切,那些天沒亮前所發生的一切的證據……它們都去哪裡……
消失得徹徹底底。
似乎昨晚上發生的那一切只不過是場夢似的。或者真的只是場夢……那個詭異的走屍人,那個頭上釘著釘子、不知道到底是鬼是怪的男人,還有那個有著雙煙燻似的黑眼圈,被一隻長滿頭髮的頭顱稱作少爺的“術士”。
也許,他們都只是我漫漫長夜裡一場驚悚得真實的夢。本來麼,怎麼可能真實地存在,那些人那些事,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有這樣的東西,那普通如我這樣脆弱的人還怎麼能夠繼續在這詭異的世道里存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