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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吃了一驚。

    一時尿意被驚走了一半,穩住心跳定了定神朝鏡子裡再仔細看了一眼,當時,我就呆了。

    鏡子裡發著光的是二叔家樓里的一個窗台。

    窗台里亮著蠟燭,只是一根,但在那麼濃的夜色里,還是讓那個不大的房間幽幽然亮得有點突兀。透過半掩著的窗簾,我看到六姑蝦子似的弓在床上。

    一頭始終高挽著髻的黑髮瀑布似的在肩膀上散著,她露在窗簾外的身體不著寸縷。身體很白,扭曲得像條蟒蛇,兩條細細的腿在窗台上撂得老高,腿中間壓著道身影,修長挺拔,隨著她身體的扭動在她兩腿間急促起伏。

    一陣用力後突然仰身而起,那一頭艷紅色的發火似的在我眼睛裡猛燙了一下。

    壓在六姑身上的男人……是堂哥伊平?!

    ☆、第七章

    有些東西,看到了想當做沒看到,可是根本做不到。

    在那晚之後,我發覺自己再難用正常的情緒去面對我那個唯一的堂房兄弟,雖然他一如既往地像個真正的兄長般的對我好。帶我去看那棵害他跌破頭的老桑樹,同我嘮家常。而我每每單獨面對他的時候,總免不了會想起那晚的情形,那時六姑在他身下那種陌生的表情,他赤裸著對著我的背影……  

    亂倫……亂倫……亂倫……

    年輕的姑姑和妖嬈的侄子伊平。

    來爸爸的家鄉短短不過幾天,我就經歷了這樣多的事情,在這麼一個小小的,偏僻閉塞的村莊。而之後還會發生些什麼呢,誰知道。

    電依舊沒來,雪依舊斷斷續續在下著,村裡的人依舊無法走出去。從我住的地方往北走不過幾十步遠的距離,那個堆放雜務的小樓里至今還躺著四姑的屍體,為了保護現場那地方一直被鎖著,白天經過時,透過窗可以看到她蒼白的臉和一雙直愣愣對著天花板的眼睛。嘴裡的冰是早就化了,屍體的僵硬讓它依舊保持著原先大張著的樣子,這讓她一張臉看上去扭曲得更加猙獰。

    風裡隱隱飄來一絲絲年糕的香氣。

    小年夜了,家家戶戶把門前窗下的紅燈籠都點了起來,很熱鬧的顏色,尤其是在斷電缺光的日子裡,可是那些熱鬧的顏色燃燒不出節日熱鬧的氣息。

    沒人快樂得起來,在這些事情發生之後。

    入夜遠處隱隱傳來一兩陣鞭炮聲,稀稀落落的,牽強的快樂,像是這寂靜的新年來臨之夜所發出的淡淡嘲笑。而我也是在這樣一種時刻里第一次萌生了想就此告別了叔叔嬸嬸們,迅速打道回府的念頭,雖然明知道不可能。  

    從來沒有哪一次的新年會過得那麼壓抑,即使在姥姥去世之後陪伴在我身邊的只有一隻少有人性的狐狸精。

    七八點鐘光景全家開始祭拜老祖宗。拜祖宗時所有門窗都是要開著的,因為可以方便祖宗們進出,正對著供桌地上燒著大盆的紙錢,全家人依次在那位置對著供桌磕頭。

    祭拜時依舊沒有看到爺爺出現,是由大伯伯代替他磕的頭。孫子輩的我排在最後,坐在客堂外那棵老桑樹下等著的時候,鋣從屋子裡走了出來,走到我邊上站定,靠著樹。

    有時候覺得他就像團不為任何而存在的空氣,

    常常他會很安靜地坐在我身邊,也不和我說話,也不看我,只是那麼坐著,靜得讓人幾乎能忘記他的存在。我知道他不喜歡我,更不喜歡留在我家我的身邊,從他待在我身邊時偶爾會被我窺知的一絲半毫神情可以看得出來。他眼裡的不耐,他的厭倦,他的不快……他就像一隻被無形的手禁錮在我身邊的野獸,收起了利爪漫不經心合上眼,可眼裡時時會閃出試圖割斷那條枷鎖的光箭。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如此,也無數次見到他一個人推門而出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卻又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又回來了,出現在我視線之內的某個地方。我想這一定和狐狸有關,狐狸把他變得和最初不同了,很不同。而這樣做的結果會是什麼,同樣,我不知道。只知道至少是現在,他們能這樣平和地在我的身邊,我很僥倖,僅僅是僥倖,而這份僥倖可以保持多久,還是不知道。鋣這個人,就像個最不安定的未知。你看得到他現在的平靜,看不到他未來到底會如何。  

    我覺得我真的是很無知,正如我對於一些我不得不去面對的東西時所必然的無能。

    就像是站在一片玻璃深淵,有時候感覺自己似乎能看到一切,但其實我無法真正摸到那底下任何的一絲一線。

    “你在想我的事麼。”那麼發著呆的時候,我聽見鋣在邊上問了一句。

    我沒回答。因為他很快又道:“你還沒資格讓我感到討厭。”

    我臉紅了又白,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轉念想到這不是狐狸,於是低下頭不去看他。

    麒麟是種奇特的生物,有時候他直接地可以看穿人的心臟。無法隱瞞內心的話會給人很大的困擾,所以有時候也許不是他想從我身邊離開,而是我刻意的想避開他。不再像最初時那麼一口一聲地叫我“神主大人”,也不再用那種讓我害怕的咄咄逼人的眼神看我,在安靜的時候他和普通人沒太多兩樣,只是還是讓人敬而遠之,因為他現在坦白直接得讓我有點害怕。

    沒人喜歡被人輕易窺知自己內心的想法,即使對方是只動物,誠實坦白而純粹的動物。

    忽然對他以前的駕馭者膨脹出了很大的興趣,這念頭更早之前在我腦子裡轉了不是一天兩天,於是在一陣沉默之後,我問:“鋣,你以前的主人是什麼樣的。”  

    對我的問題露出一絲微微的詫異,鋣看了我一眼,然後似乎想到了些什麼,因為我感覺他在那之後意識有些游離了一時半會兒。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就這問題給我任何回答的時候,他道:“很自負,很跋扈。”

    我呆了呆,因為沒想過這樣的形容會從這麼一隻高傲的靈獸嘴裡說出來。

    自負,跋扈。

    究竟是什麼樣一個人能以這樣的態度操控麒麟於股掌之間。當然不論是什麼樣的,他必然是個很強勢的人,強勢到有足夠的資本去在他面前自負和跋扈。

    “每一個……都一樣麼?”

    “我的主人只有一個。”

    只有一個?

    野獸為強過它的生物而伏首,麒麟應該也是這樣。但人不同於麒麟,只有百年的壽命,所以才會有繼承一說,而每一任繼承者對於麒麟來說,都是和他眼裡的那個唯一的主人是一樣的嗎?

    這念頭在我心裡轉著,我沒有把它說出來。

    “你還要守著他多久。”見我不語,鋣問。  

    突然間被打算了思路,我有點茫然地看了看他:“誰?”

    “那隻老妖精。”

    “狐狸?”

    這麼問回去的時候,我看到他眼裡閃過一絲憎惡。

    很明白的一個表情,明白得我突然感覺自己說什麼話都是多餘。於是轉身朝屋裡走,剛走了兩步,突然聽見聲後一陣低低的咆哮。

    忍不住一個哆嗦。想回頭看,對面房門上門帘一掀,一道身影從裡頭跨了出來:“磕頭了磕頭了。哦呀……小白,臉色那麼難看,見鬼了?”不等我回答,目光從我臉上移到我身後,兩眼微微一彎:“你在對她說什麼,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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