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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路,”那人沒說什麼,回答我的是司機。轉了個彎又接著道:“楓林路走怎麼樣。”
“隨便。”我回答,一邊又朝后座那人看了一眼。
他朝我笑笑。這是個看上去公司白領模樣的男人,很整齊的頭髮很整齊的西裝,他在車裡靜靜坐著,穩妥的樣子讓我安心了不少。透過他身後的窗我看到那女孩還在路燈下看著我,帶著那種完全不似十一二歲孩子的表情,隨著車的顛簸離我越來越遠。
開出一段路之後司機的話開始多了起來,這個顯然平時菸酒沒少沾的男人,一說話整個車廂里全是他嘴裡刺鼻的味道,而他全沒有意識地不時找話同我搭訕:“小姐,在富臨門做事啊?”
我沒有忽略他時不時掃著我熱褲下大腿的視線,這種視線比蒼蠅更容易讓人討厭。於是我只在鼻子裡發出一聲低哼。
“那地方都是美女啊。小姐在裡面做什麼的?”
“服務員。”
“哦,介小的年紀就出來工作了,多讀點書嘛。”
我沒回答。一邊祈禱后座那個男人最好比我晚下車,否則留我一個人跟這司機在一起實在是討厭。正想著,司機又開口了:“小姐的腿很漂亮。”
我頭皮一麻。這傢伙說什麼啊??他居然公然說這種話?!我朝身後看了一眼,身後那男人依舊靜靜坐著,似乎並沒有聽見司機的話,目不轉睛看著窗外。我只好白了那司機一眼,把腿縮了縮。
而這動作顯然讓他以為我在害羞,於是一本正經地道:“真的很好看,真的。”
說得我臉氣得通紅,也不管他車在空曠的馬路上開得飛快,我對著他叫:“餵!你說什麼屁話!!”然後轉頭對后座那男人道:“先生,我可不可以坐到你邊上。”
那男人沒有吭聲,這讓我覺得不知道是尷尬還是奇怪,他似乎完全沒聽見我在說什麼的樣子。然後我感到邊上司機看了我一眼,用一種很古怪的眼神:“小姐你在對誰說話。”
“他啊。”我指了指后座上的男人。
“那裡哪來的人。”
我的手心一冷,因為再回過頭去的時候,我發覺那張后座上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人。然後看到司機一張臉笑得更古怪了,甚至帶著點扭曲的樣子:“小姐,不要這樣好嗎,今天是中元節,不作興對我們這種上夜班的人說這些的。”
而我的手心更冷了,因為我發覺車後視鏡里照出來的這個司機,他沒有影子……
這個發現讓我差點不顧一切的去拉車門,可是隨即發現這是在高速公路上,車子正以時速一百二的速度朝前飛馳。旁邊那個司機還在喋喋不休地道:“知道嗎小姐,這種東西不能亂說的,人都說不想不會來,一想這些東西會自然而來跟著來,所以啊,我們這種做夜班的,晚上是想也不敢去想的。說說,你剛才看到什麼了?”
我沒回答,因為喉嚨里根本發不出聲音,而且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不停往門的方向移,就好象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把我用力朝那方向拉似的,我不由自主抓緊住了自己的座椅,可是根本不管用,很快我的肩膀撞到了那扇門上,而那個司機還在繼續道:“小姐,你的腿真漂亮。”
我的頭貼在了門上,我感覺門因著我貼上去的力道而震了震。
“小姐,有空一起出去玩玩怎麼樣,要不要留個電話。”他再道,兩隻眼睛在我的腿和車窗間游移。
車身晃了一下,我不得不使出自己吃奶的勁好保持自己不至於整個身體全壓到車門上去。就在這時突然遠遠響起了一陣警笛聲,我的精神隨之一振。貼著窗就看到正後方一輛閃爍著紅藍燈光的警車朝我們這方向開了過來,我看到司機的眼神有些困惑地閃了一下,然後回頭看看我:“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小姐?”
我僵著肩膀好讓車門泄掉點我身體的重量,一邊用力點頭:“警笛!”
“警笛?”他皺眉,一邊朝後窗看了看,然後用力一踩游門。車以更快的速度朝前開了去,他有些緊張地把著方向盤注視著前面空曠的路面:“知道嗎,剛才那個路口經常出車禍,死了不少人。”
警笛聲更近了些,透過窗那些紅藍色的光交替打在他蒼白的臉上,這讓他的臉看上去更詭異。他時不時不安地回頭去看,又過敏似的往邊上一陣掃視,這很奇怪,我沒想到鬼對警笛聲也會感到緊張。
突然他吱的聲把車猛停了下來,差點把我從椅子上甩了出去,回過神看到他趴到方向盤上瑟瑟發抖,嘴裡絮絮地念叨著:“過來了……過來了……”
警車聲確實越來越近,而且這輛車也停了,意識到這點我迅速直起身一把推開門沖了出去,似乎聽見他在車裡叫了我一聲,我哪敢回頭,迅速朝著警車過來的方向就奔了過去。
那輛警車在我面前停住,車裡下來一個警察,一手拿著對講機,一邊朝我走了過來:“有什麼事嗎,同志。”
“那輛車!”我急忙朝身後指:“那輛車……”話還沒說完看到那司機一把推開門從車裡跑了出來,扭頭看著我張了張嘴,然後一轉身飛快地跑走了,那張扭曲在路燈下的表情活象見到了鬼。
突然覺得頭皮一陣麻。
路燈下那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隨著他動作迅速擺動,相當正常的一道影子。那麼他不是鬼了……分明是活生生的人……可是之前在後視鏡里為什麼我看不到他的樣子。疑惑著轉回頭,因為聽見那警察朝我走過來的腳步聲,正準備向他解釋為什麼我坐的車會突然停在這裡,而我又像發瘋一樣朝他跑過來,突然瞥見他身後那輛車窗玻璃上的倒影,我一個激靈,在他離我一步之遙的剎那轉身頭也不回朝著那司機逃跑的方向奔去!
那輛車光潔的車窗玻璃上晃蕩著這個警察的身影,身影只有半個,自頭部到胸口被攔腰截斷了,這個正朝我走過來的警察只有半個還在滴著血的影子。
剛才那個司機絮絮的話在我腦子裡響了起來,一度我因為對他的恐懼都忘了他到底說了些啥,他說:知道嗎,剛才那個路口經常出車禍,死了不少人。
其實他後面還咕噥了句什麼,被我忽視掉了,他還說:連警車也被撞翻過,可慘……攔腰削掉一半……
回頭偷偷掃了一眼,那警察還在後面跟著,身後的警車裡又走出來一個人和他一起在後面跟著我。那人有著一頭整齊的短髮和一身整齊的西裝,看上去就像剛從寫字樓走出來的白領,之前他曾就在我坐的那輛車的後車座里坐著,那時候完全沒有發現,這個白領是缺了條腿的。
他用僅剩的一條腿在馬路上跳著,不緊不慢跟在那個半隻身體的警察背後,朝我的方向追隨過來。
而這種時候我卻該死地發現我兩條腿跑不快了。
就像在泥塘里跋涉的那種感覺,隨著他們距離的接近,我每跨出一步腳步都似乎變得越來越沉,急得我冷汗都出來了。低頭去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看倒也罷,一看之下我再次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