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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這幾天多虧了林絹的幫忙了。

    從幫我掛號,到陪我化驗,取報告,找病房,安頓我直到一切都搞定……我都不曉得如果她不在的話我該怎麼辦。我甚至連住院申請都不知道該怎麼領,該怎麼填。每每看著她風風火火地從這個服務台衝到那個服務台,一邊看著化驗單一邊跟人談著病房的事情,真覺得挺佩服她的。雖然說一起上課,一起逛街,一起腐敗了那麼多日子,常常的只看到她懶散而沒有任何責任心的一面,她在醫院裡的這樣一種樣子,我還是頭一回看見。

    通常,林絹每天會來看我兩次,上午和晚上,給我送點骨頭湯什麼的,順便陪我聊會兒天。她不在的時候挺寂寞,因為整個病房只住著我一個人。

    說起來似乎住院也分淡季和旺季,我住的這段時間正好是入院淡季,空出個房間我一個人用,單人套房似的讓周圍路過的病人都羨慕不已。不過我知道,羨慕歸羨慕,真要讓他們跟我換,還未必就有人樂意,因為這房間的優勢只體現在白天。白天它夠清淨,夠獨立,這和其它被人來人往探病的人堵得有點擁擠的病房比起來,看上去別樣的美好。不過到了晚上,這美好難免就變得有點詭異了。

    林絹說這家醫院的停屍間和住院部是一體的,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那時候是我入院的第一天。坐電梯直上十七樓,當時就我和她兩個。醫院的電梯是比較老的那種,聽說都用了十多年了,所以鐵腥味挺濃的,加上頭頂那盞不溫不火的白熾燈,種種因素促成了林絹某些方面的感覺,所以電梯剛朝上爬了會兒,她就在老電梯嗡嗡的聲音里,煞有其事地指著B2那隻按鈕對我說:“喂,寶珠,他們都講這層樓里是放死人的,嘿嘿嘿……”  

    說的時候還眉飛色舞的,不過……如果她當時要能看得見她說話時那個站在她後面一動不動的身影,我不曉得她是不是還能繼續笑得那麼高興。

    後來那電梯突然就停了,停在十樓,那個不上不下的位置。等了半天沒見它恢復的動靜,於是推著我繞了半層樓到了第二個電梯的地方,可巧,那部電梯居然也停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沒辦法只能叫了幾個人一起把我抬上十七樓,而整個過程,那個電梯裡站在林絹背後的身影始終在我們後面幾步開外的距離,影影綽綽地跟著,整張面孔在樓道慘白的光線里看上去模糊不清。

    後來就住進了這個房間,而那個身影在我進了這房間後的一瞬就再沒出現過。

    以為視野里就此清淨了,可後來的事實證明並非這樣,那天的遭遇,其實不過是個開始。

    從那天之後的第一個夜晚開始,每天晚上關上燈,我總會看到邊上那張空床上有個女人躺在那裡。

    有時候臉朝天,有時候側對著我的方向,嘴巴一張一合,說著些誰都聽不見的話。雖然也不是不知道,對這樣的東西最好的方式就是無視,可是無視這種境界不是說說就能達到的,尤其是不得不一個人被迫面對這種狀況的時候。  

    有一次被嚇壞了,因為一睜開眼,那女人就躺在我的邊上,歪著頭對著我看。然後就感覺鼻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鑽進來了,仔細看,原來是她嘴一開一合後從嘴裡噴出來的一絲絲的冷氣。

    當時我嚇得一下子就滾下床去了,落地的時候綁著石膏的那隻腳還吊在床架子上,疼得我眼睛發黑。

    而事後都還沒辦法和林絹或者醫生解釋。

    只能說自己倒霉吧,反正最近這段時間,我已經被林絹視作絕對的撞到天煞星下凡了。為此她還從廟裡給我請了個符回來,據說開過光的,不過也只能擺著看看而已,這年頭商品時代,也虧她還信這種廟門口幾塊錢一個的符都是和尚開過光來的。

    後來倒也開始慢慢習慣了這種環境,有姥姥的珠子在,那些東西也就是能在你眼前顯著,只要不存心招惹,倒也是相安無事的。而那段時間一直都沒看到過鋣的出現,也沒有任何狐狸的消息。

    不過奇怪的是,有次晚上我好象夢見鋣了。

    那時候我正朦朦朧朧對著對面床上那個女人磨牙,突然發覺她不見了,然後聞到一種廟裡檀香似的味道。淡淡的,慢悠悠在鼻子尖繞動,怪舒服的。聞著聞著就想睡過去了,那當口翻了個身,就看到窗玻璃外頭一道身影晃了晃。  

    當時人迷糊著,也沒怎麼留意。後來醒了一個人躺床上沒事幹的時候又想了起來,自己琢磨著,感覺有點像鋣,主要是因為那把頭髮——那個出現在窗外的身影是背對著我的,長短沒記得太清楚,只記得那把頭髮顏色很亮,在走廊的燈光下,好象水銀似的流著光。

    也就在那天晚上之後吧,確切的說是第三天晚上之後,到第四天早晨醒過來,睡飽了的我發覺自己精神好了很多。照鏡子發覺自己的臉也開始消腫了,心裡那塊壓了很久的石頭終於消了很多。

    而我的“霉”似乎也因著進了醫院一直躺在床上沒法動,所以告一終止了。燒褪了,腿只要掛在架子上不動也感覺不到痛,臉上的腫現在也開始在慢慢復元中……期間沒有出過任何別的意外,除了那份遲遲不到的血樣報告還讓我掛著心,還有我手臂上那塊看上去像烏青、可摸上去不痛也不癢的東西。

    不過就是那個東西,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在慢慢消失。發覺到的時候它至少已經有一半已經看不太清楚了,所以雖然它的出現挺古怪,但我還不至於太擔心。

    於是開始琢磨,這倒霉倒到現在……應該是到個頭了吧。事實上這兩天在醫院裡給我的感覺正是這樣了。於是安安心心地養病,並且開始為了別的事情而開始掛心,比如狐狸的行蹤,還有鋣給我定下的、已經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期限。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第五天,第六天……

    血樣報告一直沒來,而我也似乎刻意忽略似的把它從我腦子裡剔除,一心只盼著早點恢復好早點回家,早點回家好早點和鋣認真地談一次,去問問他,他嘴裡所謂的對狐狸的“處理”,到底是把他怎麼“處理”了……

    而那個駕馭麒麟的方式,我又到底應該從什麼地方下手,該怎麼樣去找。

    很多很多的事情等著我要去關心,多到在我腳傷好得差不多之後,我幾乎都已經忘了我這陣子以來身上的“霉”。

    直到那個人的出現。

    說真的,打從那人的出現,我才發覺這世界上,霉這種東西,沒有最霉,只有更霉。而之前我也一直都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上,這種生物她居然是真實存在的……

    這個叫做‘錢’的女人。

    ☆、第八章

    認識她共六天,接觸共三次,之後再沒見到過這個人。而我直到這一切過去之後,始終也不知道這個女人她對我說的那些東西究竟是真是假。只有一點是清楚的——如果我後來所碰到的那些事都是因為她,那麼我寧可從來沒有見到過她,雖然很可能,這世界上很多很多的人,都不顧一切地在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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