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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到底是什麼東西……
忽然想起了那句他反覆對我說過的話:你陪我麼?
而這句話又到底代表著什麼東西。
腦子裡因此而亂作一團,而那位病友對此是一無所知的,歪頭對著我笑,手裡還晃著她那袋噴香的柚子,於是不得不僵著一張笑臉站起身,把柚子從她手裡接過。
轉身從抽屜里拿出把水果刀,刀子是林絹的,瑞士軍刀,刃薄而長,我一直取笑她是拿來殺人的。也因此每次用的時候特別小心,小心地用消毒紙擦了擦乾淨,小心地抓起一隻柚子,在它厚厚的皮上劃了一刀。
一刀下去用力猛了一點,刀刃歪了下差點割到我手上,我的手一抖,柚子撲地跌到地上,滴溜溜打著轉朝門的方向直滾了過去。我忙跑過去捉,卻忘了自己的腳上還綁著石膏,一腳下去又急又重,只覺得腳上鑽心地一疼,冷不丁身子就朝前一斜,隨即意識到大事不好。
那病友就站我在面前。
一眼看到我撞過去,促不及防間急急伸手過來扶我,卻沒看到我手裡那把裸著刀鞘的利器正對著她的方向過來。
一頭被她接進懷裡,刀同時也送進了她的身體裡,我聽到她嘴裡發出一聲尖叫,而我在這同時也尖叫了起來,叫得比她還響,因著一種無法抑制從心底急瀉而出的恐慌:“救命啊——!!!!”
☆、第十章
在距離手術室一條走廊遠的地方蜷了大半夜。
想知道那位病友的情況,可是不敢過去等,因為怕看到她爸爸那張蒼白的臉和難以名狀的眼神。那是種想揪著我暴揍一頓,但又被種種因素束縛而用力隱忍起來的僵硬。所以我只能在這個她家人看不到的地方坐著,小心留意著那邊傳來的每一點動靜。直到早班阿姨拎著水桶開始刷地了,我才在昏昏然睡去。迷迷糊糊似乎聽到一些腳步聲在我周圍一陣接一陣地響起,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被一道雪白的光猛地刺醒。
睜開眼就看到周圍呼拉拉圍著一大摞子人,手裡長長短短各式各樣的“炮筒”對我一個勁猛亮閃光燈,一隻只圍著各色標誌的話筒爭先恐後塞到我面前,就差沒塞進我嘴裡。
我當時就呆住了,這麼一大群圍著我不停說著話,摁著照相機快門的人,他們是記者。
“請問寶珠小姐,對於新東集團董事長給你留下的這筆遺產,你有什麼想法。”
“聽說你們以前從沒見過面。”
“能說說他把所有遺產都留給你一個人的原因是什麼嗎。”
“寶珠小姐,聽說你昨天刺傷了你的病友,是不是能談談這件事。”
“寶珠小姐,問個比較直接的問題,請問你和林韓森董事長是什麼關係,外界說你是他失散很久的女兒,是這樣嗎。”
“寶珠小姐……”
“寶珠小姐……”
一個又一個問題,我腦子一團糊塗……
直到半個小時後被醫生和護士強制送回病房,從他們的口中,我才多少明白了一些這個突發事件的來龍去脈。
就在昨天我失手刺傷那個病友不久,電視台播報了這麼一條新聞——坐擁新東集團這個價值三十億美元企業的大商人林韓森,在當天上午十點二十分的時候因病在家去世。去世後其律師公布了他的遺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他所擁有的將近三十五億總資產里,除了捐獻給慈善機構的2.5億,其餘資產全部留給一個叫做寶珠的女孩。他唯一的兒子在這個遺囑里分文未得,僅被保留一家由他兒子自己斥資組建,新東集團入股但僅在其中占了10%股份的軟體公司。
那個叫做寶珠的女孩就是我。
在我坐在醫院冰冷的凳子上等著那病友手術消息的時候,我所有的資料已經被那些嗅覺敏銳的記者挖了個底朝天,差不多就在那女孩手術結束被從病房裡推出來的同時,那些記者已經趕到醫院,又以最快的速度聚集到了我的身邊。
一個憑空得到三十億資產的平民女。
一個剛剛失手刺了病友一刀的憑空得到三十億資產的平民女。
這是個搶新聞的年代。
而這一切對我來說又意味著什麼。
病友沒事了,我心裡頭那塊大石頭落下了,可這憑空而來的三十億砸得我已經沒有任何真實的感覺了。
第一次被錢砸到,是十五萬獎金,那個數目刺激得我腎上腺素集聚分泌。那一次是絕對的興奮,興奮得差點沒有上竄下跳,也因著那陣子接連的霉運,我幾乎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喜極而泣的感覺。而第二次被錢砸到,那個砸了我的數字一下子跳到了五十萬。可是我的店被燒了,於是面對那個數字,我當時腦子裡只有一片空白。
誰想到短短不多久,我再一次被錢砸中,這一次,數字直接大躍進到三十億。
即使是天塌下來都比這消息真實的事實。
而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詞來形容聽到這個數字後的感覺。光三後面那一串零就夠我數上老半天,這麼一大筆對我來說簡直天文數字般的財富,被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人死前一句話,就那麼莫名其妙到了我的手裡。
而當時我唯一的反應是——這是真的嗎?這會在我未來的日子裡給我帶來些什麼?
太大的幸運,有時候你感覺不到那是種幸運,取而代之的是種惶恐,一種不知所措的惶恐。
我感到惶恐,一種從後腦勺直到脊椎骨森冷冷一陣的感覺,在乍然得到這條爆炸新聞般消息的瞬間。而我很快也就知道,在那瞬間我所感覺到的惶恐,不是沒有原因的。
就在隔天早上,我在晨報上看到了關於我的那條新聞。足足占了報紙半個版面一條新聞,上頭那條巨大的標題看得幾乎讓我吐血:億萬財富繼承者寶珠,刀捅同院小病友。
我當時腦子騰的一下就熱了。
我靠!這叫什麼事?!這就是我昨天對那些看上去熱情無比、對我表現出無比同情和關心的記者們所說的東西嗎??整個兒都徹底變了個質了!
不過細看內容,卻倒也屬實。把我如何不小心失手用刀傷著了那個女孩子的事都寫明白了,而那點內容幾乎就是一筆就帶過的東西,偏被扣上這麼個讓人悚然的標題,並且這名不符實的東西所占的篇幅,硬是比內容大上三分之一。
一時間我的病房快成動物園了。雖然門被鎖著,外頭被護工門攔著,仍有不少的人影在我門外晃動,有看熱鬧的,也有想搶點新聞或者照片的記者。陽台外就更別談了,我不得不換了張床,以防止有人會砸破了窗從外頭闖進來。
亂,這是當時唯一充斥在我腦子裡的感覺。
很快除了那些記者和看熱鬧的,又一批不速之客來到了我的病房,而這些人是不得不放進來的,他們是那個莫名送了我這偌大一筆財富的男人的律師團、理財人、顧問,以及新東集團各色高層。
清一色的西裝革履,清一色咄咄逼人的表情。有那麼一瞬我幾乎以為他們是過來強迫我拒絕那條遺囑的,而事實上,他們只是在用最快的手續辦妥了遺產轉交手續之後,又用更快的速度為我指定了我的律師,經濟人,理財人,顧問,還有很多很多我說不上名來的等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