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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琊軒去哪兒了?”
也不怪林知之如此著急,魔尊大人有著“曾經用琊軒的生命威脅過他”的黑歷史。
同黑髮少年的急切相反,蒼侖非常淡定。男人好整以暇地走近他,想要拉著他坐下——被林知之躲開後也不著惱,就地岔開話題:“你都拒絕他了,還這麼關心?”
“你把他怎麼了?”林知之不受他的干擾。
蒼侖近距離地看他,少年的瞳孔是純黑色的,不沾染任何雜質,看久了會讓人有一種不自禁想沉溺其中的想法。
這種顏色對於魔尊來說很熟悉,是他常年與之為伴的顏色。但林知之的眸色卻不同,它更像是某種物極必反的徵兆。明明是最純正的黑,卻沒有血腥瘋狂相伴而生。
男人緩緩低頭,像是被蠱惑了般地俯下身想要親吻那雙眼睛——卻在自己即將真正接觸到瞬間,用手覆蓋住了對方的眼帘。
——與秩序相對完善的人族不同,魔修們無時無刻不處於混亂鬥爭的邊緣。對於他們而言,這種能令他們傾心沉湎的事物,最保險的做法是第一時間親手毀滅。這樣才能確保在混亂的魔族鬥爭中,能夠絕對的冷靜和生存。
無論是在人界還是真魔界。
能坐在魔尊的位子上,蒼侖必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是——但是無論怎樣的法則,都不應該被運用到這個人的身上。
蒼侖斂去了笑意,在鬆開手之前以一種刻意的溫和聲音回答了林知之的問題:“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我們的關係遠比你能想像的更加親密。”
林知之:“……”
——槽點太多,都不知道從哪裡吐起比較好了。
魔尊大人一旦溫柔起來,遠比他冷酷的樣子還要可怕。男人放鬆桎梏,看著林知之像遇見洪水猛獸一般地避開他,笑吟吟地道:“我還沒去找你,你已經先找上我了,你說這算不算心有靈犀?”
“……”
“我也想多來陪陪你,只可惜我還有些其他的事要做。下次歡迎你來找我。”蒼侖看了一眼天色,彬彬有禮地退場。他完全是將碧雲門當做自己的地盤,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絲毫不顧及會被這兒的人族發現。
這個人的修為太高,想做什麼林知之壓根察覺不及。待他走後,林知之又在洞府里待了一會,想等琊軒歸來,順便又思索了一會蒼侖那句話的意思。
蒼侖雖然脾氣莫測,卻不會胡編亂造,他口中的“親密”到底是指什麼?
林家小少爺沒往奇怪的方面去想。他雖然細心腦洞也很大,但琊軒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那個“哪怕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也敢在山上救回一個生死未卜的陌生人”的少年。
最初印象是最難被磨滅的。
林知之不相信琊軒會主動跟蒼侖這樣的人有所牽扯——所以在他最後得出的結論里,是蒼侖自個神邏輯。也許在魔尊大人的世界裡,跟蹤個對方就是“關係親密”了。沒準蒼侖哪天會表示,根據他們兩個的互動(?),早就應該是結為夫妻了也說不定。
在這天,待到夜幕降臨,林知之也沒能得到琊軒歸來,他只得先回去自己的屋子,給琊軒留了一封有關“最近小心”的口信。
然而一直也沒有回音。
直到嚴磊頭頂在這幾天的相處中已經被刷成【指數85,態度為信賴】的好感度,來招呼林知之:“師尊在跟青雲門掌門告別,他讓我來找你,等我們兩一起吃完市集裡的鴛鴦餅就可以跟師尊回宗門了!”,林知之也沒能再見上琊軒一面。聽碧雲門的其他人說,琊軒這幾日都在刀路中閉關修煉,還未出關。
林家小少爺放下心來,吃完嚴磊買來孝敬他的鴛鴦餅,跟他一同跟著青火真人準備回到清鳳宗。
青火真人的坐騎是一隻巨大的青鳥,頭生青冠,渾身上下羽毛柔軟。青鳥相傳是洪荒年間鳳凰的遠親,體內有一絲鳳血,是不可多得的飛行靈獸。
在坐上去的時候,林知之不免想到了更為尊貴的小鳳凰。這也許是一個他會答應幫助清鳳宗和嚴磊的原因,這兩者都一個名字里有鳳欽,另一個性格很像他。
所有人都上來後,青鳥一聲低鳴,平穩地展開翅膀,將陸地高高甩在腳下。
青鳥飛的很穩,任由風和氣流在耳畔刮過,路過荒莽大地、山川與河流。
林知之很安穩地坐在一邊,反倒是嚴磊,在旁邊一會偷看下面,一會指著某個路過的山峰嘲笑它長得醜(……),就是靜不下心。
青火真人被他攪得耳畔不得清淨,怒喝道:“坐下!你看看林賢侄,人家怎麼就比你有氣質的多呢?”
嚴磊不太服氣地反駁:“他是煉藥師,煉藥就需要一顆安靜的心,我和他選擇的道不同。”
老者沒維持住形象,對自家徒弟翻了個白眼,回頭瞅著黑髮少年沉靜的側臉:“又讓你見笑了。”
林知之擺手:“沒有,這樣子挺可愛的。”
“哪有,都那麼大的人了,一點也不穩重。不像你,既有資質,又肯努力,性情還那麼穩,”青火真人嘆了口氣,言語行為間萬分對林知之那個被杜撰出來的師尊羨慕嫉妒恨——再回頭看看自家的徒弟,簡直恨鐵不成鋼,“我收的這個徒弟,讓他學煉藥不學,非要去跟著人家學什麼劍道!現在好了,不但煉藥一事無成,沒法繼承家業,連劍道也不怎麼精通。”
這話引來了林知之的興趣。黑髮少年按下被風吹開的袖子,手指撐在白衣上,比那抹純白更加乾淨:“嚴磊是劍修?”
林知之回憶了一下初次在靈藥閣相見的樣子,嚴磊好像是背著一柄劍來著的——那時候嚴磊跟師妹李櫻一道,看上去還有點高冷的表象,不像現在,在熟悉的人面前整個一活潑少年。
“是啊。”青火真人點頭,“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就喜歡修劍。”
“劍道挺好的。”林知之為劍道正明,“是無上大道。”
這句話讓青鳳真人有氣無力地擺手:“林賢侄,你不用為他說話。劍道雖然不錯,但終究煉藥才是正途。他出生在清鳳宗,又是我的弟子,卻不選擇丹道,簡直是暴殄天物。”
說到這個話題,老者大概積怨已久,沒半點留情地將嚴磊痛罵一遍,看著他發白的臉色才算過癮。
好不容易等他消停,嚴磊苦著臉將林知之拉到青鳥尾部,伸出小指頭捅他——被林知之半途攔截:“你的劍修到什麼程度了?”
嚴磊怔了怔,隨即嘴唇耷拉下來:“怎麼突然問這個?難道你也要教訓我——別,哥哥,大哥,我求你了,這些話我從小都聽到耳朵出老繭了。”
林知之欣賞了一番他的表情,才慢慢道:“不是,我對劍道也有一些興趣。”
“你也想學劍?!”嚴磊驚呼出聲,不過立刻,他就偷偷用眼角看了一眼老者,發覺他還在閉目養神,這才壓低了聲音對林知之說道,“說真的,別。林知之你這天賦,練劍真的可惜了!”
林知之為他的反應抽了下嘴角。
他沒忍心告訴嚴磊,其實他真的是個劍修——如假包換的那種。只不過是因為意外才來到雲天大陸,臨時改學的煉藥術。
#劍永遠是他最愛的武器,劍道永遠是他要走的道路,道尊大大永遠是他的偶像(……) #
看著林知之的反應,嚴磊險些瞪出了一雙眼珠子——自從遇見這個人開始,他就一直在處於驚嚇的過程中。先是在比試的時候,力壓鼎鼎有名的周奇大師,顯出了極大的煉藥天賦。再後來,這個人坐擁可傲視天下的煉丹技術,卻暗地裡想學劍——這、這還有更氣人的嗎?!
嚴磊簡直可以理解,為啥在他決定學劍的時候,他家師尊和父母都一副怒急攻心,恨不得當場逼著他改投別家的臉色。因為他現在就是這種心情:“別啊,要是我真把你帶成了劍修,你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尊不會親手掐死我?千萬別學劍,你別問我,我不會告訴你的!”
林知之拍開他往自己臉前湊的大臉,冷聲道:“……不說就不說,讓開點,你丑到我了。”
嚴磊:“……你這是打擊報復!”
“我沒有。”
“你有!”
“……”
坐在鳥頭附近的青火真人伸出一隻手撫摸自家靈寵的羽毛,聽著尾部兩人被風吹散開的話語,眼神透著微小的笑意——同齡的少年人之間交往,總是這麼有趣又鬧騰。
他並不古板,某種程度上是支持嚴磊和林知之交往的。
以林知之的天賦,只要不中途隕落,日後必定能成為一代宗師。嚴磊和他有交情,只會對未來有所益處。
不過遺憾的是,他這麼想是因為他親眼見證了林知之的天賦。而清鳳宗的其他人,只是道聽途說了一個“由不知名散修培養出的天才,煉出了八成融合度的安神丹,打敗周奇”這樣的故事,很容易令人聯想到是不是“運氣爆棚”亦或是“周奇已經老了”這樣的巧合。
因此在林知之踏上清鳳宗的時候,一群有著自己找來的人,利益交錯的長老團體等候已久,想找他的麻煩。
第72章 我果然還是想抓緊你。
更有甚者,一個“他不知道是用什麼辦法蠱惑了青火真人,其實是個沒料的騙子想來我宗分一杯羹”的謠言在清鳳宗的低階弟子裡面傳揚開來。
宗門都是很排外的。因為在丹宴這種場合,需要用到一個外人,簡直是對宗門內所有弟子的侮辱。明擺著告訴他們“你們就是不如一個外人。”
相較於情緒激動的低階弟子,長老們還算有所風度地等在門口,也算給足了青火真人面子。
清鳳宗現在也算天雲十二宗之一,為雲天大陸最頂端的存在,宗門極為好看。門口佇立著一座青鳳的雕像,據傳這是開派祖師的靈寵,曾數次救宗門於危難之中,至今裡面還存有真鳳的羽毛。整個清鳳宗都被修在一座巨大的飛行靈器上,高高懸掛在空中俯瞰大地。
在林知之輕巧地跳下青鳥時,多數長老的第一印象其實都是很好的。
少年白衣翩然,長發整齊地束在腦後,同樣烏黑的眼睛襯得皮膚白皙。他的五官精緻得如同水墨畫走出來的人,身姿挺拔得像一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