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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莫仲賢怎麼抱著塊石頭睡覺?” 關靈道敲著石頭粗糙的表層,“這又不是靈石,隨便哪裡都能找得到,他這麼稀罕做什麼?”
計青岩站在遠處垂眸看著他,沒出聲。
石敲聲也是不解,抓過石頭來看著:“是最常見的火岩,哪裡都能找得到,是不是不小心弄到床上來了?”
“你沒事會不小心抱著石頭睡覺?”
計青岩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莫仲賢修習魂術的時候,也是正在睡夢中。”
宋顧追也覺得有些蹊蹺,輕聲道:“這是我們第三次在附近看到類似的石頭,不過之前都不是在床上,也沒怎麼在意。”
直到正午,莫家兄弟的事情總算處理完了,一行人沿著原路回去。宋顧追從頭至尾都沒說什麼話,臨到上清宮的時候,計青岩說道:“明日來領刑罰。”
“是。” 說完,宋顧追垂著頭轉身走了。
關靈道幾天沒好好休息,兩隻眼睛底下青黑一片,隨便沖洗一下,回到自己屋裡就倒頭大睡。
睡到半夜,他頭暈腦脹地坐了起來。
深山裡的老者又在開堂授課了,這次與以往不同,似乎就怕他聽不到似的,聲音如同龍吟般貫穿山谷。關靈道捂著耳朵都睡不著,哭喪著臉把頭埋在被子裡。他向來沒有老人緣,除了師父之外,幾乎所有的老人都看他不太順眼,想敲打他,如今連個魂魄也不例外。
痛苦不堪地等了兩個時辰,臨近天亮的時候,授課的聲音終於停了,關靈道實在受不住,頭一歪,眯著眼睡了過去。
巳時正,計青岩靜靜地坐在不眠山散塵的廳里,宋顧追站在他身旁,有條不紊地向散塵講述白屏鎮的事。
散塵點頭道:“顧追想讓莫仲賢全心為上清宮效力,才答應他去白家提親,此事不但是莫家兄弟,連我們上清宮也有不對之處。女子嫁錯人,那就是害了她一生,比殺人還要可惡。此事你錯在操之過急,無論想做什麼,也要調查清楚。”
“是。” 事到如今什麼也說不了,只能領罰。
宋顧追告罪之後走了出去,散塵問道:“你說莫仲賢本來什麼也不會,不想一夜之間在夢裡學會了殺人的魂術,他開始修習時所需的魂氣是從哪裡來的?”
計青岩把幾塊普通至極的石頭拿出來:“弟子以為,這石頭裡蘊含了魂氣,莫仲賢因為心中有了怨怒殺人的惡念,石頭被觸動,於是才有了夢中教習人魂術的事。之後石頭裡面的魂氣沒了,就會變得跟普通的石頭無異——不過,這都是弟子的猜測。之前的魂修被殺時,大都修習魂術已久,這些石頭早已經不見了,因此也沒有真憑實據。”
散塵道:“你是說,這些石頭之前看起來都像是靈石。”
“不錯。”
散塵沉思片刻,笑了笑:“此番出行也算有些收穫。三年前八成的魂修都被殺死,從此秘密了許多,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傳授魂術的。這次竟然給你遇到一個剛剛修習魂術的人,找到了些蛛絲馬跡。禍兮福所倚,這事暫且不要說起,讓我想想辦法。”
“是。”
計青岩辭了行離開不眠山,午時一刻,推開了木折宮山腳下丹房的大門。弟子們正有規矩地各司其職,見他忽然間從門口現身,紛紛站起來恭敬地行禮:“三宮主。”
計青岩掃了弟子們一眼,微微攏眉:“關靈道呢?”
弟子們面面而覷。關靈道是何許人也,也在這丹房裡做事?
整個丹房裡竟然只有隋天佑一個人知道關靈道是誰,連忙站出來道:“弟子就住在關靈道的隔壁,早晨我來丹房的時候,他還在睡覺。我現在就去找找他。”
計青岩的臉色難看了些,在丹房裡坐下來閉上眼。門規有定,上清宮除了執事之外,普通弟子們辰時三刻便要各守其位,現在都過了中午了,他竟然還在睡覺?
弟子們見計青岩親自來丹房,已經是不敢出聲,如今他的心情又明顯得不好,各自坐下來專心做事,不敢發出什麼聲音。
沒過多久,隋天佑帶著關靈道走了進來。關靈道像是剛剛才睡醒,左半邊臉被枕頭上的草蓆壓得滿是淡紅的褶皺,頭髮束得匆忙,很有意境地左右各落下來一綹青絲,腰帶沒系好,亂七八糟地團成一團。
關靈道可以看到計青岩臉上密布的陰雲。他想了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很歉意地笑著:“弟子早晨起來晚了,望三宮主恕罪。”
他不笑還好,這一笑更是火上澆油,計青岩的臉色微微泛青。
其餘的弟子們也暗自搖頭,計青岩雖然長得俊雅,看起來無害,可他的修為和性情誰敢惹,這關靈道也太不知死活了。
“聽莫宮主說,前些日子木折宮的朝會,你也沒來?”
這話的聲調一聽就不對勁,關靈道從小到大,不管是不是犯錯,有沒有犯錯,通常都要堅決否認一番的。可計青岩這時的語調像極了師父要罰他抄一個月書時的聲音,關靈道一時間竟然不敢開口,乖乖地點了點頭。
承認也會被罰,不承認也會被罰,這深山裡的老人真是害他不淺。
“兩次晨起遲了誤事,無可推脫。明日卯時天不亮就起身,把木折宮上下打掃一遍,之後在我院中面壁思過三日。今後如有再犯,面壁一月。” 說完計青岩站起來出了門,臨走時對隋天佑道:“今天教會他怎麼看爐。”
這刑罰比平日裡還要重些,弟子們見他剛入宮就被罰,計青岩又不喜歡他,自然有些瞧他不起,也不想跟他說話,各自坐下來做事。關靈道倒也不以為意,跟在隋天佑身邊笑道:“還好,隋大哥在這裡。”
隋天佑在木折宮這麼久,還沒見過計青岩發過火。之前有的弟子也犯門規被罰,計青岩從來沒生過氣,只是鐵面無私地依照門規論處。這關靈道竟然能讓計青岩生氣,當真是罕見。
“你怎麼膽子那麼大,兩次都遲起,剛才還對著宮主、對他——”
關靈道心裡也是氣苦,笑著說:“今後我早上早起就是。”
隋天佑拍著他的肩膀笑了笑:“你初來乍到什麼也不懂,這些都是小事,今後按部就班地把事情做好,就不會惹什麼麻煩。” 說著,他把關靈道引到臨間,說道:“這便是煉丹爐,今後你每日就在這裡做事。”
關靈道望過去,這裡是個巨大的山洞,高約四五丈,長寬十幾丈,擺著十個巨大的丹爐。他從小跟著師父住在深山裡,哪裡見到過這種景象,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丹爐以黑色玄鐵鑄造,高寬各有兩丈,頂端冒出冉冉青煙,從山壁四周的小孔散出去,場面極是壯觀。
隋天佑引著他來到一個丹爐前,讓他透過外層的小孔看進去:“煉丹需要先天真火,弟子們輪班,每四個時辰換一個人來看爐,火太強了要滅,太弱了則要以先天真火燒爐,你的修為該是能控制先天真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