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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凌厲的風聲傳來,任關翎的身體猛地向旁邊一躲,溫熱的血沿著後頸流在小男孩的臉上,沾在唇上,濕熱咸苦。任關翎的身形明顯得遲緩了些,氣力不支地四處躲閃著,身體卻又不知怎的受了傷,跌跌撞撞地落在一片湍急的流水上。
“弟弟,今日是你我的好日子,正趕巧了。”任關翎的手覆在他的眼皮上,垂頭低看,“原來你竟長得這樣,睡著時也帶著笑,長大必是人見人愛。”
追趕聲從遠處逼近,怒不可遏,躁動不安。任關翎拉著小男孩躲在石頭後面,手掌覆在他的腰腹上,緩慢地說:“弟弟,你別怪我,你今後再不能去任何門派中修煉了。”
語畢,腰腹間氣海處一陣劇痛,痛徹心骨。小男孩立時間驚醒,還未看清楚什麼,身子頓時懸空,被人推落在水中,剎那間順著幾十丈的瀑布掉落下去。水花中只見任關翎從巨石後面飛了出來,不知說了些什麼,十幾柄劍同時刺穿他的身體。
小男孩淹沒在水裡,來不及哭,也來不及想,順著湍急的流水掉落下去,身體被水裡的岩石撞得生疼。昏昏沉沉的隨波逐流,眼前忽得掠過岸上一個奇怪的身影。
“別睡了。”生硬冷冽的聲音自近處傳來。
關靈道立刻睜開雙目,眼前仍是暗沉沉的紫檀宮牢房,他力持鎮定地望著站在門口的紫衣男子。這男子的裝束與紫衣壇主不同,樸素了些,臉上戴半個面具,左耳掛紫色耳環,正是地位不高不低的紫檀使。
他的後背早已濕成一片,不動聲色地把手中的“入夢”捲起來。
“那是什麼?”話音未落,紫檀使已經伸手把畫奪過來,低頭看了片刻,隨手撕了,“不許留著易起火的東西。”
關靈道冷笑而望,沒有出聲。還好,重要的事都已經弄清楚,留著畫也沒什麼用處了。
紫檀使指著地上的一個黑色罈子:“從今以後每日吸魂煉魂,不得有誤。”
關靈道垂頭而望,罈子里傳來淒悽慘慘的哀啼怨恨之聲,聽不出是凡人、是道修,還是魂修。什麼都是一樣,不論是誰,不論修為有多高,只要是死了,都不過是個孤苦無依的魂魄。
關靈道低著頭坐下來,緩緩將罈子里的魂氣導進自己的身體裡,閉上雙目,聆聽著無數哀怨的魂魄對他的憎惡。不錯,他是個魂修,是他吸食了這些無辜之人的魂魄,他就是罪魁禍首。
“我要是不想做,你們能拿我怎麼樣?”關靈道忽而停止,白著臉抬頭而望,勉強笑著,“我哥哥不在這裡,你們能如何威脅我?”
紫檀使不聲不響地看著他:“不能如何,你不願意,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關靈道皺眉看著他,心中不知怎的忐忑不安,忽得說道:“你們什麼人也不必抓,更不必殺,我只不過是開開玩笑。不就是吸魂麼,這有何難?”
倏然間,他的目光投向旁邊三尺高的暗紅色寶塔,心裏面不知怎的生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這裡面是什麼?”
記憶里似乎也有這樣的暗紅色寶塔,可是就像是刻意忽略了似的,又或是被人抹掉,關靈道竟然什麼都記不起來。如今無端端地看著,心裡沒由來地生出冷冽的寒意,仿佛那就不是寶塔,而是埋葬了多少冤魂的墳墓。
紫檀使沒再理會他,把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拉進來:“把他的魂送入寶塔之中,煉魂。”
第94章 主線劇情
“這是誰?”關靈道問。
“是個魂修。”紫檀使拉著他的頭髮,露出一張血跡斑斑的陌生的臉,“你不認識他。”
關靈道沙啞道:“該如何煉魂,我忘記了。”
“以引魂術將他的魂魄送入煉魂塔中,提煉其純淨靈氣,再將他的魂魄引出來送回體內。”紫檀使也不生氣,“你能煉出魂器,引魂術不在話下。”
引魂術是魂術中最低等的術法,魂修殺人所用的噬魂術,便是由引魂術而來。魂修趁人入睡時將魂魄引出,撕裂殺之,這便是常見的噬魂。與其他的魂術相似,噬魂、引魂只能用在修為低、昏沉入睡的人身上,否則容易反噬而死。
男子奄奄一息,看似修為也不如關靈道高,引魂輕而易舉。
關靈道沉靜了片刻:“如何提煉其純淨靈氣?”
紫檀使指著煉魂塔上的兩個小孔:“手心勞宮穴放在孔上,道修的靈氣、魂修的魂氣自體內傾瀉而出,遊走煉魂塔,這塔便可以自行煉魂。”
關靈道笑了笑:“既然道修也能煉魂,紫衣壇主怎麼不自己煉?”
“你的話不少。”
“煉魂之後,這男子的魂魄還能活命?”關靈道低頭而望。
“也許能活命,也許不能,要看這男子的造化,看他能否撐得下去。”紫檀使拉著男子的身體扔到關靈道的面前,“開始煉魂。”
關靈道的手心落在那男子的前額,微蹙雙眉閉上眼,以魂氣逼著男子的魂魄離了身。未死的魂魄容易回到原身,離身只不過是片刻功夫,要麼趕緊殺了,要麼需引到可困住魂魄的容器里。關靈道引著那魂魄入了煉魂塔,忽得聽到那男子的魂魄輕聲叫起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聲音又驚又怕,像是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也不清楚即將要發生什麼。關靈道將手心放在小孔之上,魂氣瞬間流入塔中,塔身瞬時間變熱發燙,就在這時,塔里的魂魄不知怎的,瘋了似的淒聲厲喊起來。
關靈道的心思頓停,呼吸加速,立刻把雙手撤了,動也不動地望著眼前暗紅色的煉魂塔。
“繼續。”紫檀使的聲音不帶別的感情,“煉魂不可心不在焉,否則你的魂魄遭反噬,性命難保。”
“你聽得到麼?”關靈道問。
紫檀使搖頭:“我不能聽魂。”
關靈道慘然地笑了笑,靜坐著,臉色白得像紙,像是忽然間明白了多年都想不通的事,又像是記起了什麼,眼角竟有些微微的濕潤。他輕輕抹了把臉,把手心放在煉魂塔的小孔上:“是死是活,你挺住罷。”
他咬著牙閉上眼入了定,一動不動地在煉魂塔前坐了一個多時辰,額頭身上早已被汗水濕透。倏然間他睜開眼,緊繃著臉把身體往後傾了傾,雙手垂下來。紫檀使低下頭望著煉魂塔,塔頂的小孔有什麼水樣的東西滲出,色澤不是透明,而是濃濃黑色,像墨漬,逐漸凝結成豆大的珠子。
紫檀使把那黑色珠子取下來,裝在隨身帶著的玉盒中:“還活著麼?”
關靈道望著那黑色的珠子沒有說話,像是呆滯了似的,點頭。讓他煉魂一個多時辰,要的就是東西。
“把他送回去吧。”
關靈道默然無聲地照做,低著頭問道:“今日是初一,是吧?”
“不錯。”紫檀使把那男子昏迷不醒的身體拉著往外走,把牢房的門“哐當”關上,“六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