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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影衝出去站著,清風拂面,遠山連著碧天,叫人的心胸豁然開朗。
前面三丈之處就是懸崖,自懸崖邊上望過去,夏日白天的熱氣還沒有完全散去,四周群山疊嶂,圍繞著一個蔚藍的大湖,青山碧水,白雲在半山腰緩緩而過。再往遠處看去,透過層層遮擋的山林,隱約可見一條細長青黑色的河流環山而繞,河那邊便是數不清的村落良田,交錯有致,小得如同螞蟻一般。
石敲聲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邊:“看起來很近,是吧?”
關影點點頭。前些日子,他還站在落河之外望著上清十二峰,今日竟然站在山裡面往外看了。
石敲聲又說道:“前幾日我便看到你在落河之外繞了一圈又一圈,當然我也看不清楚是你,只知道有個小黑點。”
關影縱觀周圍的山峰,說道:“從這裡就能看到落河之外的情景,有人進來能能看到,就算是進攻也難以隱藏形跡。”
石敲聲淡淡地說:“上清十二峰易守難攻,在中原的七門六派三大家中流傳已久。這裡要出事也只能從裡面出事,想從外面進來是難上加難。”
說著說著,那條蛇不知何時爬了出來,一陣流水聲而過,不聲不響地蜷在石敲聲的腿邊。關影好奇問道:“這條蛇叫什麼名字?”
“叫做君墨,跟人買的。” 石敲聲也不避諱,“這是化青竹,當時捕獵者殺了它的母親,留下一窩小蛇,正巧碰上我們。我便買了一隻留在身邊,現在才六歲大。”
“能殺人?”
石敲聲笑了笑:“你可以跟它試試,它最近剛剛學會噴毒,殺死了幾隻老鼠,還沒來得及找人練。”
關影見他說話時一股書呆子氣,年紀又跟自己相仿,不由得覺得很親切,問道:“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石敲聲道:“我進來得早,十三歲就進來了。”
“之前師承何派?”
石敲聲的臉色變了變,咳了一聲正色說道:“門規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是上清宮內不許詢問同門過往之事,這點切記。”
關影怔了一下,心想這地方怎麼有這種奇怪的規矩。他想了一想,卻也有些恍然。難怪這石敲聲跟他說了這麼久,卻連自己的名字也不問,原來是這個原因。
“原來如此。”
“這些我不能跟你多說,明日見過老宮主之後才會引你入宮。”
關影聽到了重點:“我還沒入宮?”
“還沒,你現在只是住在雪嶺,雪嶺在上清宮的外緣。”石敲聲不慌不忙地解釋,“上清宮也不是什麼人都收,須得要老宮主首肯。” 說完緩聲安撫道:“不過你放心,只要不是大惡之人,老宮主也不會對你怎麼樣。”
關影想不到事情還沒有塵埃落定,垂首點頭,向著群山看一眼。他身體上的傷還沒有好,而且辛苦了兩天一夜,精神不得恢復,很快又疲倦起來。
石敲聲抱著自己的厚書:“你睡吧,我先去給秦執事回信,說你已經醒了。”
關影點頭謝過,好奇地看著他懷裡的書。
石敲聲把書遞過來:“都是些書閣裡面的古舊典籍,這本說的是南朝東北部的風土人情。”
關影接過來翻開一看,密密麻麻地全都是字,雖然帶了些水墨插圖,卻也看起來艱澀得很。他本以為石敲聲看的是本畫冊,想不到真有這許多字,一時間脫口而出:“你剛才那一會兒的功夫,看完了這一本?”
“我看書比別人快些。”石敲聲輕描淡寫地把書拿回來,“你睡覺去吧,明天清晨自然有弟子來接你。”
關影張口結舌。上清宮裡面都有些什麼樣的人物,這看書速度何止是“比別人快些”,根本是雲鷹與爬蟲之別。
石敲聲說完便轉身走了,關影回房間在床上躺著,翻來覆去。
越到夜裡便越是寂靜,房間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冷清寒涼。關影半坐起來,從前胸衣服的暗袋裡取出個道長模樣的小木人。
木人削得很是細緻,眉眼栩栩如生,長須飄飄,仙風道骨。他恭敬地把木人擺在床上,看了許久才恭敬說道:“師父,我聽你的話來上清宮了,您老人家別記掛得睡不著了。”
第9章 主線劇情——入山(完)
上清有內外兩層防禦陣法,除了雪嶺之外,其餘各峰都在內層防禦陣法之內。有緣人進來之後只能在外緣徘徊,被巡邏弟子發現後才會帶去雪嶺的接引廳。計青岩夏夜裡偶爾在外緣瓊湖畔的偏僻角落打坐,本是喜歡這裡清涼靜謐,不想卻遇上進來的關影,倒是省了巡邏弟子的功夫。
天剛破曉,雪嶺的接引廳上飛下來兩個男子,腳下騰空御風而行。他們身上都穿著夏日淺杏衣衫,亮眼大方,質地也好,把兩張不怎麼好看的臉襯得有了些春意。
這兩人都是粗野漢子,鬍渣滿臉,這暖意融融的顏色掛在身上自然是不搭。杏色是上清宮底層弟子所穿,他們從進來時就覺得彆扭,可是有門規管著,幾年下來也不在意了。
其中一個說:“我帶那個新來的去接引廳。”
另外一個道:“那我去通報老宮主。”
一拍即合,各理其事,兩人分道揚鑣走了。
老宮主道號散塵,平時很少露面,也不去主峰,就住在上清十二峰角落的不眠山里。不眠山夾在兩座高峰之間,地方幽靜,山上有一掛常年不結冰的瀑布,無時無刻不在流水,上清有古詩言“靜夜臨窗坐,鳥眠山不眠”,因此得了這個名。
老宮主的年歲多麼大無人知曉,平時獨自一人在這偏僻的山上住著,很少出來。這弟子繞過好幾座山峰,落到老宮主居住的院子之外,只見好幾個總執事在門口站著,心想:這是出了什麼大事了,怎麼這麼多人在這裡?
他向裡面張望一眼,暗沉沉地什麼也看不清,上前稟道:“昨天進來一個新人,秦執事讓我來稟告老宮主。”
宋顧追見這杏衣弟子過來,心裡早已經猜到了是那黑衣男子的事。這件事現在真算不得什麼,陸君夜身邊的齊玄機正是管上清宮大小雜事的,說道:“老宮主正與三位少宮主商議事情,沒有時間。那新來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弟子便把關影的年紀、容貌、傷勢說了一遍,齊玄機道:“此事交給我,你回去吧。”
杏衣弟子走了沒多久,幾個人又等了片刻,慢慢踱起步子,院子裡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傳出來:“幾個人都進來,此事一起商議。”
宋顧追等人不敢怠慢,凝息斂氣,靜默無聲地依序而入。一進院門,牆角幾盆弔蘭,一叢青竹,抬頭青松遮天,腳底青石地面壓不住,石縫裡鑽出來幾撮青草。
院子裡十年如一日,清雅乾淨,一塵不染。
宋顧追隨著他們走進古舊的正廳,不聲不響地立在計青岩身邊,也不敢打岔,只是繼續聽他們說話。
這牆壁開始斑駁的廳里,如今正是聚集了上清宮中最為要緊的人物,談論的也正是關乎上清宮生死存亡的事。老宮主散塵道人先開了口:“顧追,最近修煉可有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