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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春把他的手放開了。
顏無道人似笑非笑地說:“徒弟忽然間成了魂修,自然是難以接受,一時間受不了也在所難免。既然如今沒了誤會,皆大歡喜,一切照舊就是。”
這事就如一段小小插曲,隨風而逝,過去了便也無人在意。計青岩望著天邊,只見那杏色的衣衫變成了一個看不清楚的小點,隨著前面牽著他的紫衣,一步一步,消失在忘年山的樹林裡。
計青岩回到木台上坐下來,抬眸望著顏無道人:“敢問宮主是如何發覺他是魂修的?”
顏無道人輕輕捋著長須笑了笑:“貧道研習魂修已久,對魂修身上的戾氣有些感覺,此事只能意會不可言傳,難以說清。我路過百花城時遇上了他,覺得有些不對,拉他過來試探其體內戾氣,果不其然已經是殺了上百人。”
其餘眾人停了,連聲笑著附和:“紫檀宮主心細如髮,目光如電,真乃我等不可及。”
計青岩垂下頭,又問道:“不知紫檀宮主留下他,是要讓他做什麼?”
顏無道人不聲不響地望著他,忽然心情變好,眼睛裡也有了些笑意:“研習魂修之用,計宮主不必擔心,我們不會如何傷害他。”
計青岩沒再出聲,靜坐聆聽在座的人商議剷除一事,待到顏無微笑說話之時,面色淡然再無異樣。傍晚一切商議定了,站起來時,袖子裡灑出一手的白色粉末,落在木台之上,卻是掌中的棋子被他越攥越緊,不知何時碎成千片萬片。
第91章 主線劇情
“紫衣壇主,你這是要把我帶到哪裡去?”腕上腳上的鎖鏈拖拉著發出撞擊聲,關靈道笑著沖那牽著自己的紫衣人胡說八道,“你說你長得也還算不錯,怎麼就是心腸這麼狠呢?你家老宮主長得那麼丑,你也願意為他效力?”
紫衣壇主冷冷淡淡地沒出聲,把他拉到後山僻靜之處,二十幾個紫檀宮的弟子臨風而立,不動也不出聲。岩上睡著一隻火焰般的紅色巨鳥,高約幾丈,嘴長如劍,翅膀拉開來怕是能遮天蔽日。關靈道望著巨鳥背上的玄鐵囚籠,靜了片刻,轉頭向著紫衣壇主微笑:“如此陣仗,我倒真懷疑你家老宮主是不是想收我做乾兒子。他認得我,是不是?”
紫衣壇主不耐地拉著他的衣領,順手丟進巨鳥背上的鐵籠里,從懷中取出一把牛角,垂首吹起。耳邊飄來陣陣龍吟之聲,那紅色巨鳥忽而清醒似的抬頭,站起來扑打雙翅。關靈道在籠子裡歪倒翻滾,連忙抓住兩條玄鐵細杆。
忽然間,他的心口如遭重擊,前胸窒悶,腦海中排山倒海般現出模糊的景象來。紅色巨鳥徐徐飛起,在空中展翅,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日日夜夜關在鐵欄之後,望著牆上那人也鑽不出的小窗口,想像外面的天地該是何種景象。
多年前囚禁他和哥哥的人,就是紫檀宮主?
“紫衣壇主親自護送我去紫檀宮,可見我對老宮主有多重要。”關靈道若有所思地望著紫衣壇主,“紫衣壇主,我今天晚上想吃落湯雞,否則我便絕食自殺。”
落湯雞是北朝棉城的名吃,味美香甜,關靈道早已垂涎已久。紫衣壇主閉著雙目沒有出聲,關靈道冷笑一聲,忽然間將沒有受傷的五指朝著自己的頸項插過來,紫衣壇主阻擋不及,等到大驚失色打斷關靈道的手腕時,頸項已經戳進了半指。
“你做什麼,不想活了?”紫衣壇主氣急敗壞,打開籠子為他療傷。
關靈道氣喘吁吁:“不想我死就聽我的話,要不乾脆把我殺了。”
“我打暈你,照舊可把你送回去。”
關靈道陰慘慘地笑著:“我告訴你,你這路上要是不聽我的話,我將來有機會就自殺。你們要我為你們煉魂,那時你還能打斷我的手腕,還能拷著我?我死時必定要告訴你家醜八怪老宮主,是你路上不給我吃雞,我才沒有活下去的意志。”
紫衣壇主聽到“煉魂”兩個字,冷冷地垂首看了他一眼。
這複雜的目光卻足以讓關靈道的心沉到谷底,他聽懂了“煉魂“兩個字,紫檀宮果然與當年的事有關。
他忽然間輕聲笑起來,緩緩道:“你們要是還以為我還是那個任人欺負的小孩,那就錯了。你們可以威脅我,可是也別忘了,什麼人都有受夠的時候。我已經把你們看透了,你們沒有人性,求饒沒用,誰在你們手上也是死。你們不再用我的親人威脅我,我會聽話給你們煉魂,可是你們再敢拿我的親人隨意說事,我讓你在你們宮主面前以死謝罪。”
紫衣壇主的臉色陣青陣白,望著關靈道許久,低聲吩咐道:“去棉城買落湯雞來。”
關靈道閉上眼睛笑了笑:“很好。紫衣壇主記得,我早晚要死,只不過別讓我死在你的手上,否則你家老宮主生了氣,還不知道會對你做什麼。”
“你就這麼肯定宮主如此看重你?”紫衣壇主平靜地坐下來。
不知道,至少以前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怕死了,就算紫檀宮在他面前折磨他哥哥,他也能談笑風生,坦蕩以對。不是不心疼,是已經把所有一切都看破,他們兩兄弟生來就是命不好,何苦要讓這些人奸計得逞?
心頭忽而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他們要折磨計青岩呢?
不,不敢去想。師父做錯了什麼,就因為不小心跟自己有了牽連,便也要受苦?不,師父是不該受苦的,他不能連累他。
“你對老宮主究竟有什麼用處?”紫衣壇主默默地望了他一眼。
關靈道微怔,心中暗自挑眉。自己對那混帳老頭的用處,怎麼連紫衣壇主也不清楚?他不是紫檀宮主手下的第一人麼,那老頭連這也沒告訴他?
“我的用處,你自然是不清楚。”關靈道心情大好,幸災樂禍地隨口胡說八道,“不過你也看得出來,你家老宮主到底有多麼重視我。他心裏面藏私呢,有什麼好東西都不告訴你。”
“挑撥離間。”紫衣壇主冷笑一聲。
“是麼?我倒是覺得他不把你當成自己人,你充其量也就是個工具。”
紫衣壇主閉上眼,一聲不吭。
“不是麼?他那修煉用的落雨滴,有沒有分給你過?”
紫衣壇主高深莫測地望著他,似乎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緊不慢地道:“你省些力氣,老宮主自小收留我在紫檀宮,我對他忠心不二,你再挑撥也沒有用處。”
“是麼?”
一晃幾日而過,關靈道也不與他客氣,白天時垂頭打坐不理人,到了吃飯時卻要這要那,但求舒適順心。紫衣壇主表面上不露出什麼,卻也不想與他多說話,只是垂首靜坐,讓身邊的弟子好生看管著他,侍候洗刷用飯。
這天陰雨沉沉,天地間罩上一層灰,如同化不開的愁雲慘霧。關靈道在寒風中睜開雙目,只覺得周身黏膩濕潤,煙雨朦朧,火鳥已經帶著他們進入了一片層巒疊嶂之中。這裡的天是死的,山也是死的,沒有生氣,看不清晰,讓人想起上清的湛藍翠綠。